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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難為

六月二十二日,周六,夏至。

閻埠貴早早就起來了,一邊穿衣服,一邊給自己打氣。

這段時間,東廂房每隔幾天就又蒸又炒的,做什么魚肉松,饞得家里的幾個孩子哇哇叫。

連楊瑞華都埋怨他,釣了半輩子魚還比不上一個毛頭小子。

為了在老婆孩子面前抬起頭來,閻埠貴決定不要臉了,今天鉚死在崔冠文身邊,非要把這小子探查魚情的秘密學(xué)到手不可。

結(jié)果,他在趴在門口等了快一小時,也沒看見崔冠文三兄妹出門。

楊瑞華從北屋出來,被蹲在門口的閻埠貴給嚇了一跳:“我說老閻,你是不是傻,與其在這蹲著,你怎么不去海子邊邊釣邊等啊。”

“哎~~還真是這么個理!”閻埠貴拍了下腦袋,想站起來的時候,腿麻了。

他顛著腳,轉(zhuǎn)了個身,楊瑞華走過來搭住丈夫的胳膊,把他架到了椅子旁邊。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往常老崔家的三個毛孩子早就出門了,今天這個時候還不見動靜。”

閻埠貴伸著右腿,一臉地郁悶。

“要我說啊,你就問問崔石頭,那孩子向來吃軟不吃硬。你不是總教育孩子什么三人行,必有我?guī)焼幔繂栆痪溆稚俨涣艘粔K肉。”

楊瑞華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丈夫的跟前。

這時,一陣私語聲從門外傳來。

“哥,快看,墻頭落了一只虎不拉子,我去拿崩弓子。”

“鍋。”

“行啦,小武,就饒它一命吧,你一天都快成殺手了!”

“咯咯咯!”

“快、快把魚竿和水桶給我拿過來,崔石頭他們出來了。”

閻埠貴撐著手臂,顛著腳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楊瑞華拿來魚竿,扒著門縫張望了一眼,轉(zhuǎn)頭擺了擺手:“行啦,我看了,崔石頭他們沒拿魚竿,是光著兩只手出去的,估計是練拳去了。”

閻埠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哭著臉抱怨:“光著手?這、這不是瞎胡鬧嗎?我等了一早上,這不成了傻老婆等苶(nie)漢子了嗎?”

楊瑞華嗤笑了一聲,端著痰盂走出院門,看見遠(yuǎn)處的崔冠文兄妹站在一棵槐樹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哥,你聽,麻季鳥兒,咱們晚上出來抓季鳥猴兒啊!”

崔冠武聽著樹上傳來吱~~吱~~聲,喉結(jié)聳動。

“等你考完試再說吧,你不想要球鞋了?”

崔冠文聽見弟弟咽口水的聲音,啞然失笑。

“我肯定考不了前五!”崔冠武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膠鞋,耷拉著兩條手臂往前走去。

“那就沒辦法了,咱們得說話算話。”

崔冠文看著弟弟鞋尖上粘了一塊車內(nèi)胎的膠鞋,心中有些不忍。

他決定開資后,多買點布,給弟弟妹妹做幾件衣服和褲子,但就是不能給弟弟買鞋。

希望新舊搭配一下,或許能激發(fā)弟弟的上進(jìn)心。

三人跑到什剎海邊上,崔冠文只帶著弟弟妹妹走了一趟拳,就帶著兩個小家伙回來了。

因為今天是機(jī)修車間的年中技術(shù)考核的日子。

他要提前去單位,爭取早點把手頭上的活忙完,然后去看車間里的各工種大咖的考核。

六點二十,崔冠文接上戴玉恒,六點四十五,兩人就趕到了單位。

七點前,兩人已經(jīng)開始車第一根軋輥了。

八點半,機(jī)修車間里涌進(jìn)一幫人,走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廠長薛長友,后面竟然跟著許晉豐,隋長遠(yuǎn)、楊宏偉和李懷德等領(lǐng)導(dǎo)。

他們身后是各科室的工作人員,再往后就是機(jī)修車間的段組長和車間的技術(shù)員。

張鐵陪在薛長友旁邊,神情肅穆,語氣深沉。

看著如此豪華的陣容,所有人都是一愣。

廠長薛長友只是在公私合營后的兩年中,會下到各個車間檢查工作,對工人噓寒問暖。

最近一年已經(jīng)很少會出現(xiàn)在車間里了,甚至在廠子里也很少能看見這位一把廠長。

崔冠文重生以來就沒見到過薛長友,只是在上次的廣播中聽見過其聲音。

之前的年中考核都是由主管設(shè)備的廠長楊宏偉帶隊,連許晉豐都沒出現(xiàn)過。

考核的人群先是到了軋輥工段,檢查了軋車工和烤輥工的工作情況。

薛長友黑著一張臉,后面是同樣臉黑如炭的許晉豐,一行人血洗了軋輥工段,未能通過考核的工人竟然有五個人。

這些人會在一個月后補(bǔ)考,如果補(bǔ)考通不過,將會失去十月份的評級資格。

排在第二位的焊工組同樣沒能幸免,兩個焊工在作業(yè)時,一個出現(xiàn)了咬邊,一個焊出了焊瘤,焊工組的組長被薛長友狠批了一頓。

當(dāng)考核的一行人來到金加工工段的時候,跟在人群最后面的李箬菲朝著戴玉恒和崔冠文露出了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岳瑾嵐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嘴角還是有些微微上揚。

車工一組的工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站到車床對面,排成一排,等待接下來的考核。

崔冠文對著呼吸明顯加重的戴玉恒小聲地說道:“不用怕老戴,考不過也無所謂,補(bǔ)考沒有這么多監(jiān)考的?”

“我不怕考不過,師傅打我!”

“也是。”崔冠文見老戴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只好動用了影子的能力。

他一邊從老戴身上吸取一簇簇萎縮成團(tuán)的情緒,一邊說道:“老戴,你說得對,你想著師傅為了咱們能闖進(jìn)會議室,那得是多大的膽量,你看師傅平時不吭聲,但是只要動真格的,就沒有含糊過......”

陳秉軍拿著花名冊,指著排在第一位的三個字喊道:“崔冠文。”

“到!”

崔冠文應(yīng)了一聲,在出列前,對著抿著嘴的老戴說道:“不用笑,我完了就是你!”

老戴的臉色一苦,希望師哥就此鉚在車床上。

“崔冠文同志,請你說一下C620的列別,C336加工的做大直徑和C620-1普通車床的傳動原理。”作為主管廠長楊宏偉先開口了。

“C620的列別是普通機(jī)床,C336加工的最大直徑是36毫米,C620-1普通車床的傳動原理是電動機(jī)帶動床頭箱、卡盤和工件轉(zhuǎn)動,同時床頭箱通過掛輪箱......”

崔冠文站直了身體,流利地回答了楊宏偉的提問。

楊宏偉點了點頭,剛想讓崔冠文進(jìn)行實操。

這時,安全科的宋科長說話了:“崔冠文同志,請說一下車外圓及鏜孔時使用的乳化液種類。”

崔冠文一聽,這家伙問的都是二級車工應(yīng)該掌握的知識,而且問得如此籠統(tǒng),明顯是來找茬的。

他咧嘴一笑,扭頭問道:“宋科長,請您說一下需要加工的工件材料和加工的類別。”

安全科的宋科長往前走了兩步,瞪著眼睛看向崔冠文:“你是被考核人員,沒有提問的權(quán)利。”

“宋科長,您這話說得可有些外行了。崔冠文同志確實是被考核人員,但是作為一名工人在加工工件的時候,難道不應(yīng)該弄清楚加工的具體要求嗎?我雖然只來咱們廠一個多月,也沒做過車工,但是也知道要根據(jù)加工的工件選擇車刀這種最基本的問題啊!”

李懷德的走到宋科長和崔冠文中間,擋住了要開口的崔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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