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褪盡夏日的鮮綠，變為深秋的枯黃，在已經不那么炎熱的陽光下微微蜷曲。涼風襲來，簌簌飄落，踩上去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年邁老人走向衰亡的嘆息。

空氣也不再灼熱，為操場上奔跑的少年帶去些許清涼。商寅踩過跑道上的枯葉，抹了把汗慢慢停下來恢復體力。

“你體力真好，是要走體育生嗎？”旁邊的短發女生給他遞過去紙巾，問道。女生叫劉玲玲，個子很高，正好一米八的商寅也只能與她平視。

半個月前商寅如往常一樣在大課間去操場跑步，劉玲玲也在跑，兩人就此成為了“跑友”。交談中得知她是三年級生，明年高考打算走體育生的路子。

“跑步只是我鍛煉身體的方式，我還是想從文化課考大學?！鄙桃p輕的喘息，回答女孩的疑問。

“那你還挺有毅力的，我很少見不是體育生的人來跑步。”劉玲玲笑道。

“學習再好也得有個好身體才行啊?！鄙桃袊@。之前他有個同班同學，體弱多病，經常請假，體育課上跑兩步就開始喘，比眼鏡還虛。那時商寅還想跑步鍛煉的時候帶著他，可惜被拒絕了。后來中考前一天下了場小雨，直接發了高燒，只能棄考。補考的時候聽說好像又得了什么病，只能留級，再后來就沒了聯系。

“那確實，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身材可以稱得上“高大魁梧”的劉玲玲深感同意。

“快上課了，我先回教室了，明天再跑?！?

“行?！?

……

又碰到了王青青跟她朋友散步，笑著打了招呼回到二樓。

趙沐婉趴在欄桿上，看到他過來，遞過去一瓶水。兩人做了飯搭子后，得知商寅每天大課間要去跑步，趙沐婉就拿著水每天在這里等他。

“謝了?！睌Q開瓶蓋，商寅“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瓶。

趙沐婉看著他的喉結有規律的聳動，咽了口口水。佯裝生氣道：“再這么見外以后不給你送了！”

商寅才不會當真，擺擺手：“走了?！?

女孩看著他的背影進了二班，才慢悠悠回到教室。

坐下，把剩下的水喝完，空瓶從中間擰緊，順手就扔到最后排的垃圾桶里。

“Nice!，是不是想這樣說？”柳鈺看到這一幕笑道，說完也打開水杯喝了一口。

“你是蛔蟲嗎？”商寅有些納悶，隨即看到她水杯上的二次元貓頭女孩：“這上面這個是貓吧？怎么有四只耳朵？”

柳鈺看看瓶身，點頭又搖頭：“她叫凱爾希，是猞猁，貓科的一種，我最喜歡的一款游戲的女角色?！?

“嚯，想不到你這濃眉大眼的還會玩游戲??？”商寅驚詫，然后好奇：“這猞猁還頗有幾分姿色，是那種戀愛游戲？”

柳鈺搖頭笑道：“是塔防類的。”

“二次元貓娘打僵尸？”他想象不出來，總覺得有種割裂感。

柳鈺正要再說什么，鈴響，鄧利民拿著課本走進來了，剩下兩節都是數學課。

照例第一節課講知識點，第二節課讓商寅講昨天布置的作業。這近二十天下來，臺下的同學早已經習慣這樣。要不是有新知識點要學，他們巴不得商寅當他們數學老師，讓狗日的老鄧愛去哪去哪。商寅也已經習慣，講題的過程還能再梳理一下思路，讓腦袋對這類題更有印象。他隱隱感覺，老鄧是故意這么做的。

中午放學，過了十幾分鐘，商寅像往日一樣去找趙沐婉，發現這飯搭子座位旁邊站著一個男生，是成強。由于上次的矛盾，幾個老師還是找了間賓館做臨時集訓地，兩人除了見面沒打過招呼也沒再發生過什么。

“他有沒有真本事我都不在意，你怎么這么激動？”趙沐婉經過那天晚上的對話，已經能做到心平氣和的面對這個做事急躁的同學。

“我怕你受到打擊，在競賽中失利！”成強有些激動，“誰知道他有沒有作弊。”

“那你太小看我了，我并不需要這種安慰。而且你這樣背后說別人，是不是很沒禮貌？”趙沐婉隱隱有了怒意，面前人對商寅的詆毀還是讓她的修行破了功。

看著要發火的趙沐婉，成強也有些火大：“他只不過僥幸考好了一次，就讓你這么維護他？”

“是不是僥幸，幾次集訓下來你自己清楚，只不過你不敢承認罷了?！壁w沐婉收拾東西，懶得再搭理他。

“你拒絕我是不是因為他？！”成強終于爆發，按著她的課本。聲音很大，還沒去吃飯的幾個同學都看向這邊，然后看到了門外的商寅。

“我拒絕你跟別人無關，咱們現在還是學生，應該以學習為主?！壁w沐婉自然也看到了商寅，心情突然平靜下來。放下課本，朝門外走去，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擔心我，其實你這樣步步緊逼才會更讓我分心?！?

看著趙沐婉出門找商寅，商寅都沒看他一眼，成強面色陰沉，握緊了拳頭。

……

商寅夾一筷子趙沐婉碗里的花菜，咬一口包子，吃的賊香。

趙沐婉看著他狼吞虎咽，也塞嘴里一塊肉，然后嘆道：“我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哪有那么容易？不過有那傻子正好拿來練手?！闭f話聲音含糊不清，顯然嘴里被塞滿了。

“你都不問問的？”

“有啥好問的？他那腦子牽條狗都比他強。”

商寅很看不起成強這人，先不說他們年紀還小，知道個錘子愛情？就說追求心儀的人哪有這個追法？他之前跟眼鏡軍兒說他個子再矮也有人追不是在吹牛，還真有人在他初中時還是個小矮子時給他寫過情書，還是個小太妹。

那個小太妹問他為什么拒絕，他當時說在她身上看不到吸引自己的地方。人小太妹第二天就取下耳釘，卸了妝，上課也不再睡覺聊天，當真為了討他的歡心換了一種生活方式。后來再考試時，小太妹的分數已經超過了他，拿著成績單再次表白時，他卻要轉學了。

想著當時讓自己刮目相看的小太妹，再想到這成強，真是鳥多了什么林子都有。

“那你們還有聯系嗎？”趙沐婉裝作毫不在意地問道。

“早沒了，我那時在蘇省，還沒買手機呢，怎么聯系？”商寅搖頭，喝口湯，潤潤講了故事有些干的喉嚨。

“那要是你不轉學會答應她的二次告白嗎？”面色如常，心里緊張，趙沐婉倒把商寅這絕活學了個七七八八。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會答應是因為那個小太妹知道追人得靠自己的優秀吸引心上人，而不是靠強迫，這種逆襲的片段當時還是很吸引人的，更何況是為了我?！彼麌@口氣，回憶往事：“說真的當時我可老怕那家伙喊人揍我了!或許不用喊人，那小太妹自己都能打得我找不著北?！?

“那又為什么不答應呢？那個女孩子都為你做了這么多了?！壁w沐婉好奇發問。

“她卸了妝不好看?！?

“……”趙沐婉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長得不好看竟然是拒絕的理由？哪怕她付出這么多？”

“顏值當然很重要！不然當時瘦小又是個小透明的我怎么會被一個小太妹看上？她圖的不還是我這張臉！”

“那只要是長得不好看的你都會拒絕嗎？”

“也不絕對吧？只要夠吸引我，兩個人合得來，不那么好看的也能接受?！鄙桃粗詈笠稽c沒餡的包子，用筷子夾著在碗底轉了一圈，吸了一點湯汁然后塞進嘴里，滿意的說道。

吃完的兩人在池子里刷碗筷，看著白色卻又七彩斑斕的泡沫隨著流水消失，趙沐婉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說笑笑跟他回了教室。

“那你看我長得好看嗎？”短短的一句話終究還是沒勇氣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