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時瑾,是個半人半妖,原本還好,當我見到足夠多的陌生人的時候,他們就說我是雜種,他們說妖族的血臟!他們說我隨時可能成為叛徒!他們還說我就該死!”
時瑾頭發散亂,目光呆滯的抬頭看著天空組隊出神,說著沒有邏輯的話。一行五人,如今有了四人,還有一個永遠也不會歸隊的少年。
“他們說他們的,主要看你自己怎么想!”
溫意撫摸著修復好的長槍,眼神莫名,想來是有些埋怨自己太弱了,那個少年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不過這種略帶羞澀又堅毅的性格就是弟弟的最好模樣,他原本想要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讓他叫一聲姐姐,她也喚一聲弟弟,可惜...
“我嗎?我怎么想?我也覺得我該死!”
時瑾的眼神躲閃著,她現在害怕看到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塊石頭,她也好怕突然跳起來,然后指著她問‘為什么死的不是她’,多么明媚的少年啊!當初他看自己躲閃的眼神還歷歷在目,如果他勇敢一點就能看到時瑾眼中的躲閃和...羨慕。
這樣的少年可以死,但是不應該為了她而死,在她心中,她早就該死了,這樣的愧疚她承擔不起,也還不上。
“沒有誰是該死的!哪怕是被我一刀劈成兩半的妖魔,亦或者酷愛人肉的妖魔,他們其實都不該死的,該死這件事情只是我們認為的,他們從來不會這么認為,更何況你呢?你可曾做錯過什么?為什么你要因為別人的閑言碎語覺得自己該死?”
焦晃模樣依舊粗獷,說的話卻細膩的像是個哲學家。
“我也想在陽光下活著,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內心無數次勸說自己,可是我的心它不聽話!!!”時瑾聲音壓得很低,可是卻有一種用盡全力吶喊的感覺,透露著絕望。
陳年看著幾人的模樣有些著急,雖然它平常話很多,可是他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個人,尤其是安慰一個女人,曾經遇到過修佛的王八蛋給他批過命,孤獨終老...
有些煩躁的亂走亂看,突然看到稍遠的地方之前拉著時瑾的跑的游俠像一個雕像一般端坐著,即便一動不動,也給人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誒!”
一個閃身,陳年在那游俠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他便像一個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蹦了起來,還發出壓抑到極致的驚呼。
“安啦安啦!就是想問你點事情...”
陳年坐在了之前那游俠坐過的石頭上,等著他冷靜下來,也等著時瑾冷靜一些。
“您...您說...”
游俠聲音有些顫抖,活下來已是僥幸,如今還能跟在神靈身旁看看,甚至還能跟他們說上話,真真正正的神靈,不是神廟里的的泥胎木塑。
“你叫什么名字?”
“云霄...我叫云霄...白云的云...霄漢的霄...”
云霄有些受寵若驚。
“云...霄!好名字!那你...是怎么看我們這些人呢?”
“人?你們是神靈啊!怎么能自稱人呢?”
“原來你們是這么看我們的嗎?我從來都是人!有悲歡,有愛恨的人!你看,那個美的沒有道理的少女正在自我懷疑中,更不幸的是,我不會安慰她...你會嗎?”
陳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個游俠,可能是因為他長得足夠好看?一看就是那種能討女性歡心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么面容柔美似女性的一個男人會做游俠,會來這混亂之地做游俠,留在后方為人族開枝散葉倒是不錯。
“安慰人我會啊...可是...”
“別可是了!”
陳年一個閃身來著云霄來到因為找不到出路而歸于沉默的三人面前,一個瘋狂擦刀的絡腮胡大漢,一個手足無措的颯爽少女,還有一個即便是帶著苦相也極美的少女,眼角垂淚,頭發散亂,仿佛整個世界都隨著她一起破碎。
云霄看得有些呆了,可謂人間真絕色,明明那讓所有生物都想要憐惜的模樣,他卻不敢上前,他害怕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氣也有可能傷害到她。
“去啊!發什么呆!”
陳年輕輕一推,云霄一個踉蹌,顯得有些狼狽。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開口。
“說話啊!你的呆子!”
一巴掌拍在云霄的后腦勺,不輕不重,正好可以打醒他。
“啊...啊...?哦...哦...就是那個...那個...我叫云霄,你...您能告訴您的名字嗎?”
生死之間,云霄也能坦然面對,在他決定踏上這片混亂之地的時候,原本以為世間之事能引動自己的情緒,應該只有憤怒,卻不知道今日為何有了惶恐。
“你不怕我嗎?”
時瑾聲音本就好聽,如今聲音惶恐,帶著顫音,如何會讓人怕?
“為什么要怕你?你是神靈啊!護佑我等的神靈啊!”
時瑾抬頭看著這個原本結巴的少年突然說話流暢起來,感情真切,似乎還有些著急。原來也有人在意嗎?
不對!自己未曾修過香火道...
自嘲的笑笑,許是心如死灰,時瑾說話反倒不再顫抖。
“我不是你說的神靈,我也未曾護佑一方,更重要的是我體內流著妖族骯臟的血脈...隨時可能叛變,隨時可能在你們的背后來一刀,甚至某一天我會發現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你...不應該怕我嗎?”
時瑾的聲音由沉悶到高昂,情緒飽滿昂揚,但是沒有憤怒,因為她的心中已經一潭死水,只是有些不甘心,塵世了了,死后自是與己無關,下次便是死戰。
“你以為我們這群游俠來這混亂之地是為了什么?與神同行啊!我們拼了命是為了什么?用自己這卑微的命讓神靈不死!!!我們認的神靈不是神廟里面的泥胎木塑,是你們這些為了人族未來奔波的所有修道者!我們游俠可能是莽夫,但總不能是傻子吧...”
云霄真的長得很好看,就連歇斯底里都是好看的,他早就看明白了,這個好看的讓人生不起褻瀆心思的神靈已經有了死志,可是這不應該。
他還記得,曾經同行的游俠,笑著對他說‘人族不易,神靈不易,我等身死換神靈延續,大賺啊!’
最后他也是得償所愿了,他死了,至少他死的時候,那個神靈還活著。
游俠每日都在死著,成群成群的死去,他們又不是有病,如果可能的話,他們也想活著,他們的死不應該沒有價值。
那個叫余生的游俠已經死了,一個神靈加一群游俠的舍棄性命救下來的人應該好好活著。
“你的心如死灰不過是因為愧疚吧?愧疚這種東西只要事情還在,它也就永遠會在,至少證明您是一個重情的人,但是斯人已矣,他拼了命是希望你活著,而不是隨他而去...既然重情,就不要辜負!”
“可是余生那么好的人死了!他不該死的!如果不是我體內骯臟的妖族血脈作祟,我不會發瘋,他身負多座神廟,那個元一還不至于有手段可以留下他...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沒有留下,就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連念想都沒有...放心我雖然求死,但不會送死!不用安慰我了...其實你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不是嗎?易地而處,你們又是否能說服自己呢?”
時瑾挺直了后背,頭發依舊散亂,抬眼看著西垂的太陽,時瑾的的小鹿眼不再閃躲,只是有些慘然,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頭發上,明明光線越來越暗,金色卻越來越耀眼。
光芒退去,青絲不再,一頭白發,配上艷麗的容顏,美顏而又詭異。
青色符文閃爍,時瑾一指點在自己眉心,陣法勾連,一口鮮血噴出,有些許撒在了白發上,妖異更盛。
“你干嘛?!”
離得最近的是云霄,他無可奈何。其次是溫意,她也只來得呼喝出聲,以及被噴了一身鮮血,沒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反倒有一股清香。
輕輕拉開溫意握著自己的手,時瑾攏了攏頭發,溫柔的笑道:“這妖族血脈我便棄了,余生救的是我這個人!”
想要說什么的溫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該怎么說,逼出妖族精血,封印一半魂靈,一般是懲罰叛逃半妖的手段,如今卻是被時瑾用在了自己身上。
原本受了這些這些手段應該萎靡的,但時瑾看上去只是有些疲憊,精神卻是異常的亢奮。
事情已成定局,勸解自然是無用的,其他三人自是恢復原本模樣,生怕多一絲不協又引得這內心敏感的小姑娘有了什么過激行為。
只有云霄
許是內心激蕩難平,做事說話自然是會少了些分寸,云霄開口道:“誰說你身旁與那余生神靈相關的東西,還有什么比他用性命交換來的你更他關聯更深呢?他已經身隕,你也算是他生命的延續了!”
“生命的延續嗎?”
時瑾的眼睛亮了起來,原本閃躲的小鹿眼不再游離,變得堅定。
“此后我便是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