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是一個久違的完整休息日，但徐妍幾乎忘記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握過方向盤，也幾乎沒意識到現在正是觀賞荷花的最佳時節。

隨著越來越接近目的地，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集合體開始痛苦地壓迫她的存在。世界給它貼上的標簽是“罪惡感”。雖然這種感覺已經淡化了不少，但它包含了某種自我合理化，而在那些漏洞中，憤怒悄然聚集。

當她開始看到姐夫家的時候，她下意識地轉動方向盤，心想如果姐姐的情況沒有好轉，那么擺脫這種煩人情緒的方法就不存在了。

她把車停在姐夫家附近的合適位置，然后從后備箱里拿出了一個裝有甜瓜的箱子。這些甜瓜是她難得收到的禮物，非常甜，她打算把剩下的給侄女吃。結婚七年了，徐妍夫婦還沒有孩子。雖然雙方都很忙，但她似乎很難懷孕。也許是丈夫那邊的問題。她雖然裝作不在意，說“不急”，但實際上她很不安。

她并不想深究問題出在哪一方。因此，她也沒有去醫院。她不想與陌生人討論夫妻生活，也不想去確認任何事情。

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兩周前，丈夫突然提起了侄女的話題。他說，可能是因為我們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對侄女特別疼愛吧。

聽起來像是在試探。徐妍的想法卻不同。她喜歡侄女并不是因為她越來越像姐姐，也不是因為罪惡感。

愛需要理由嗎？她斜靠在車上思考著。

侄女出生時，每個人都很幸福。那孩子身上散發著溫暖和美好的氣息。每次抱起嬰兒，徐妍都會擔心她可能會突然碎掉，她的心都會變得蒼白。

還有姐姐。盡管已經戒煙很久，但在某個瞬間，她又強烈地渴望抽煙。

不行，癌癥。

她把甜瓜箱放在關閉的后備箱上，徑直走向池塘。雖然她的年齡看起來有點晚，但她并沒有放棄要孩子。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抱著一個長得像丈夫的嬰兒，告訴他要堅強。她的高跟鞋深深陷入粗大的礫石之間。徐妍拿出一根草，蘸了點辣椒水。辛辣的氣息充滿了口腔。這時，她才感覺到對煙的渴望慢慢消退。

是的，現在必須戒掉。如果我的孩子有什么不測，如果是因為吸煙……我會瘋掉的。她心里默念著。

她小心翼翼地不讓草掉下，同時拉緊了鞋帶。她自嘲地想，我真是瘋了，竟然穿著高跟鞋來到這里。

徐妍在店里，覺得自己那種驚人的忠誠心，或許應該得到某種獎勵。雖然沒有人明確要求，但她偶爾，按照所謂的教育者的外在標準來衡量自己，如果不達標就會感到非常不安。這是一種職業病，或者只是我瘋了吧。不管怎樣，反正現代人誰沒有一點精神病呢。

她的視線本應欣賞著盛開的荷花，卻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黑色的荷葉上。而且那荷葉獨自起伏，不斷地冒出水面又沉下去。徐妍很快意識到，那是一團人的頭發。這可不是什么好看的景象。一股寒意沿著她的脊背升起。她不會游泳。即使她會，也絕不會跳下去。而且，雖然她喜歡看著池塘，但從未考慮過這里的水有多深。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團頭發又幾次冒出水面，直到她手中的草不慎掉落在欄桿外，她才終于回過神來。

“抓住……棍子……”幸運的是，由于周圍大部分是森林，找到一根樹枝并不需要太長時間。但徐妍已經無法估計自己猶豫了多久，她急得快要瘋了。“該死的……！”

她踉蹌著，用盡全力將手中的樹枝的另一端扔出去。

“聽到我說話嗎？！抓住這個！快抓住啊！！”

救援行動從一開始就與電視劇和想象大相徑庭。她在不遠處拼命地呼喊，但落水的人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是因為心情原因嗎，還是因為根本沒有上岸的意愿，看起來連嘗試的意愿都沒有。

徐妍擔心自己在出現之前那個人在這里待了多久，但更重要的是，從夏日清晨開始就掉進池塘的人能有幾個，那還是活的嗎？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她幾乎是用樹枝末端擊打她，才終于設法將他拉出來，但徐妍卻感到一種仿佛冰冷的手在觸摸全身的感覺。她雖然不是迷信的狂熱信徒，但也不相信世界上的所有神秘都能用科學來解釋。更何況，現在正是夏天，是鬼故事的季節。她以前從未經歷過，不知道落水的人會這么重。當她成功地將她拖到池塘邊，看著她用蒼白的手臂試圖爬上地面時，徐妍卻始終沒有勇氣伸出援手。

她甚至還沒有看清她的臉……該死的……不管多不愿意，也應該叫來姐夫，或者附近村民，甚至住在行廊的那位老奶奶也好。她現在非常想逃跑。但是，把一個虛脫的人留在這里逃跑似乎也不合適，最重要的是，她的腿動不了。

鬼魂是幾點出來的……它們會動嗎？我能用什么物理方法把水鬼從水里拉出來嗎？在絕望中拼命思考的她，突然注意到池塘溺水者穿的連衣裙。雖然因為吸水顏色變深了，但那是她去年秋天親手染的衣服。該死的，徐妍只想哭泣。

“是云蕓嗎？你是云蕓嗎？”徐妍小心翼翼地呼喚著。溺水者一邊吐出水來，一邊用手撥開頭發。徐妍從孩子呆滯的臉龐和空洞的眼神中，感到了一種隱約能猜到發生了什么事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