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生和一人之間做選擇，青璃已經分不清這究竟是天道給她留下的命題，還是天道給白不染和沈念之間留下的挫折了。

青璃無從知曉如果自己不在，白不染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沈念又會迎來什么樣的劇情發展。

或許天下蒼生只是背景，用來體現男女主的感情糾葛。

當關注把重點放在情愛之上，或許會忽略作為炮灰的蒼生。

青璃覺得這根本不是一道選擇題，不是她圣母，而是她從來沒有把蒼生和自己放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眾生于青璃而言只是“生靈”。

她于眾生無真心，卻不能做到心平氣和地欣賞眼前的鬧劇。

“你能把我撈出來，就能把我塞回去。”

青璃淡淡開口，系統很想說自己不能，可是他瞞不過青璃的。

“你會死。”

系統的語氣和之前鼓勵青璃死遁時候的語氣不一樣，也和平時在青璃面前撒嬌賣萌裝傻不一樣，是一種嚴肅的語氣，向青璃解釋她會遇到的風險。

“那不就正好死遁了嗎？”

“我說的死是……”

“我明白，但是只要我死在那副軀體里，我就能順利死遁不是嗎？”

系統知道青璃說的沒錯，可是這樣做又有什么意義呢？

“死了之后，就算白不染對你的好感度達到一百也沒有意義了。你的任務依舊不算完成。你吃苦受罪都是白費。”

青璃攤了攤手。

“你明知道我不是在乎他的那點好感度，如果不是被你強制綁過來做任務，白不染這樣的人，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再說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去攻略魔尊嗎？還是半價攻略，當然要抓緊機會死遁啊。”

系統哪里說的過青璃？

鬼沼的封印已經被解開，積壓了數千年的怨氣像是滴了水的油鍋一樣炸開，整個罪己崖被濃郁的怨氣籠罩。

若不是在場的幾個人實力都還不錯，單單是這些怨氣都足以讓他們精神崩潰。

白不染第一時間立起新的結界，將鬼沼中散發出來的怨氣暫時封鎖在結界之內，但是這個結界存在不了太久，只不過能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蘇沐掌中的魔氣此時已經稀薄，他幾乎用了所有的魔氣，就為了破開鬼沼的封印。

封印破開之后，沈念于他而言已經無用了。

“下輩子投個好胎。”

蘇沐說著就要松開抓著沈念的手，欲將沈念丟入鬼沼。

但是當蘇沐想松手的時候卻發現軀干并不受他的控制，不僅沒有松手，反而還緊緊抓著沈念，把沈念帶回了懸崖邊。

“我的軀體是你想占就占的？”

蘇沐只聽到意識中傳來熟悉且囂張的聲音，然后他就被徹底壓制了下去。

蘇沐大駭，他占領青璃的身體過程太過順利，壓根就沒考慮過青璃竟然有這么強大的意志力。

意志力與修煉實力沒有太大的關系，全憑青璃本身的韌性。

要不是蘇沐先前偷襲，青璃也沒想著反抗，蘇沐能不能占據她的軀體還兩說。

如果青璃的意識沒有這么強大的意志力，就算是系統也不能隨便把她塞回去，一個不小心青璃的意識就會消散。

至于為什么青璃和系統都沒有考慮過青璃的意識有可能干不過蘇沐的情況。那是因為青璃為了完成任務用意識形態穿梭各個世界，經歷了各種各樣折磨意志的事，早就有了比鋼鐵還堅硬的意志力。

只是蘇沐的術法也是精通于“意識”這個范疇的，否則他也不能一次兩次逃出生天。

所以青璃并不敢托大能一直壓制著蘇沐。

“師姐？”

距離青璃最近的沈念已經看見青璃眼睛中的赤紅褪去，驚喜地喊了聲師姐，她能感覺到現在青璃的軀體中就是青璃本人。

“別說話，引氣入體，游走四肢再送回靈根，最后從靈根引氣，聚在掌心。”

青璃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引導沈念。

雖然不明白這種時候青璃為什么會突然引導她練氣，但是沈念的身體很誠實，已經不自覺地跟著青璃的話照做了。

本來被蘇沐的魔氣阻塞的經脈豁然開朗，一派暢通無阻，經脈內的靈氣也游走得越來越快。

最后沈念聚氣于掌，一握，手中就出現了一柄通體流動著靈氣的劍。

靈氣鑄劍。

“小師妹鑄出靈劍了！”

蘇墨卿又驚又喜，鑄出靈劍代表小師妹的靈氣已經沒有再被壓制，有了逃出生天的可能性，白不染也不必因為沈念而束手束腳，青璃也或許還有救！

沈湫最先關注到的是“蘇沐”的古怪行為。

方才看他的動作，分明是想把沈念丟進鬼沼。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而在此之后沈念又突然突破，能鑄出靈劍？

“師姐，這是你的劍。”

沈念在所有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轉手就把劍遞給了青璃。

青璃接過劍，眸光有一瞬間的柔和，她修煉的時候曾被沈念看到過，沈念是知道她早已鑄出靈劍的，也見過她的劍。

現在沈念手中的這把劍確實是和青璃的靈劍一模一樣。

但是青璃清楚，靈劍的最終形態是鑄劍者決定的，而非靈根靈氣決定的。

所以并非沈念換了她的靈根，就會鑄出她的靈劍。

只是沈念覺得自己的靈根是青璃的，所以鑄出的靈劍也是青璃的，劍的形態才會一模一樣。

青璃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劍，是沈念的劍。

“從今往后，它便是你的劍了。”

青璃清淺的聲音傳入沈念的耳朵，仿佛在說只有她們倆之間的悄悄話。

青璃沒有料到跟個烏龜一樣縮了半天腦袋的白不染會在這個時候出手，一道靈氣靈氣準確無誤地打向了她。

青璃沒想躲，沈念卻帶著青璃閃向一邊。

眾人不明緣由，但是也暗道不妙。

白不染忽然出手是因為青璃將劍遞還給沈念時，兩個人之間有一段距離，不似之前貼得那么緊密。

若是一擊命中，也就能救下沈念。

沒有想到最后會是沈念帶著青璃躲開。

“師父，這是師姐！”

白不染自是不相信青璃被奪舍后還能有救。

“魔修最擅長蠱惑人心！”

白不染猜測蘇沐應當還有別的什么目的，才會做這樣一出戲來，沈念單純善良，最容易被蒙騙。

沈念面頰緋紅，平生第一次覺得白不染許有腦疾。

于是放棄對白不染解釋，轉而對其他弟子說：

“真的是師姐！是師姐教我鑄劍！”

眾人不敢輕舉妄動，沈念此時又貼在青璃身前，恐生變故。

若是白不染猜測屬實，這一切只是蘇沐的障眼法，貿然接近很有可能會有危險。

變故沒有出現，只是他們熟悉的來自青璃清冷的聲音響起，并未像剛才那樣夾雜著詭異刺耳的男聲。

“你這師父當得還不如我。”青璃這話是對著白不染說的，“白白浪費了她的天賦。”

青璃認為自己和沈念的天賦不相上下，同樣的劍修，同樣的仙靈根，雖說沈念在修仙之路上的啟蒙要比青璃晚，但青璃剛拜進登云也只會作為青岐的藥人，并未正式修煉。

算起來她和沈念正式修煉的年歲也差不多，修仙者之間別說五年十年了，就算二十年、五十年，也不會有巨大的差別。

這條路，從來都不是活得夠久就行的。

可為什么同樣的條件下青璃早就能夠鑄出靈劍，而沈念卻不行呢？

其他弟子還能說是天資問題，沈念可算是實打實的天賦異稟了吧？

日日在白不染面前受教的沈念沒有鑄出靈劍，被白不染不待見的青璃卻能鑄出靈劍。

青璃把原因歸咎于白不染這個師父當得太差勁了。

她早就評價過白不染愧為人師。

從前只是覺得白不染雖為人師卻太過偏心，現在還覺得白不染根本沒有為人師的能力。

徒弟教一個廢一個。

青璃的話可以說是赤裸裸的挑釁加嘲諷了。

幾個弟子也不禁想起來當時青璃當眾說白不染愧為人師，那時還以為青璃是被剖了靈根之后心灰意冷，出言無忌。

現在又聽到青璃這么說，便覺得原來她真的這么想。

于是心里不由得為青璃捏了一把汗，怕白不染真的會對青璃起了殺心。

白不染這會兒又是懷疑又是生氣。

懷疑青璃的殼子里還是魔頭蘇沐，又氣青璃出言犯上。

心里又不禁生出一絲一縷的期待。

期待青璃真的沒有死，他會原諒青璃所有的冒犯，包括有關青岐的部分。

只因她救過他，白不染想，他會和青璃結為道侶，許她安康，度完凡人的一生。

青璃：“……”

如果她知道白不染怎么想的，估計會慶幸自己這會兒沒有讀心術。

“念念，過來。”

白不染強迫自己忽略掉青璃嘲諷的話。

不管現在“青璃”這個殼子里是誰，沈念不在她身邊，白不染就會少了掣肘。

鬼沼中散發出來的怨氣愈發濃郁，白不染也難以預料會有多少厲鬼怨魂會從鬼沼中爬出。

“不知仙尊可有方法再次封印鬼沼？”

沈念還未動，白不染聽到青璃的提問。

白不染不得已承認自己并未有登云第一位仙尊的實力，有能力封印鬼沼。

“登云眾修不會放任厲鬼怨魂為禍人間。”

聽到白不染的回答，青璃就知道白不染沒有能力封印鬼沼。

蘇沐挾持沈念就是在拖延時間，只要鬼沼封印解開，他料定白不染回天乏術。

青璃沒有等來想要的答案。

她向沈念示意一眼，沈念就沒有聽從白不染的話到他的身邊去。

眾人就聽見青璃說：

“古書上有記載，擁有仙靈根者，修仙事半功倍，最有可能成仙。”

這一點眾所周知，沒人知道青璃為什么會突然說這個。

“仙尊作為當下距離飛升最近的修仙者，并非仙靈根，因此在眾修口中，仙尊未能飛升的原因多種多樣，最為有根有據的就是說因為你不是仙靈根，所以不能飛升。”

這算是登云弟子都知道的事，飛升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也需要契機的，白不染雖非仙靈根但是卻能成為登云仙尊，激勵了不知道多少非仙靈根的修仙者。

白不染的存在就像是在說有沒有仙靈根都不重要，只要努力就會有實力。

“本尊確非仙靈根，但是與鬼沼有什么關系。”

青璃只是嘆了口氣。

“我只是可惜你不是仙靈根，害我少看一場戲。”

在修仙界，所有人都只記得擁有仙靈根者修仙事半功倍，只當擁有仙靈根是天賦，卻不知仙靈根的另一個用途。

“有仙靈根者，可解百毒，卻不能解自身之毒；可除百鬼，卻不能解自身怨氣……我只是好奇，若是讓你在你自己和沈念之前做選擇，你又會怎么選？”

白不染口口聲聲心懷大愛，但是卻在沈念和天下人之間做不出選擇，這算什么大愛？

所有人只當白不染修無情道是為了不被情愛動搖，好坐鎮登云。

實際上只是認為修無情道者能免除雜念，更精心于修煉。

他說自己不在乎自己是否是仙靈根，是否能飛升成仙，實際上比誰都在乎，比誰都想成仙！

他佯裝大愛，實際上滿腔私心！

他不愛眾生，不愛沈念，他只愛他自己。

白不染的聲音清晰地傳到結界之外，當著眾人的面，白不染斬釘截鐵：

“若能以此身鎮鬼沼，本尊必不猶疑。”

沈念抓到了青璃話里的關鍵點。

“我能封印鬼沼？”

青璃但笑不語，用劍劃開自己的掌心。

青璃的血滴進鬼沼，空氣中的怨氣似乎都淡了幾分。

這時青璃把劍交還給沈念，沈念看到青璃眼中若隱若現的赤紅，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

“殺了我。”

沈念聽到青璃這么說。

登云十四峰峰主趕到，也清楚聽到白不染的“剖白”。

只聽聞青璃的軀體被魔頭占據的峰主們并不知現在是什么情況。

他們也不會像白不染那樣因為沈念而不敢出手。

因此在趕到之時，數道靈氣打向懸崖邊的兩道身影。

白不染迅速反應也只夠救下沈念。

打出的靈氣卻盡數落空。

在靈氣擊中青璃之前，沈念的劍已經刺入青璃的身體，劍上的靈氣暫時壓制住蘇沐的魔氣。

帶著這把劍，青璃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