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咧嘴一笑:“人生如戲!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黔首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是做戲給嬴政看,還是貴族真的歸心秦國?
張淮縣令到底是真厲害還是做戲?
全縣黔首讀書,卻陷入戲道,到底是做戲還是真的,貴族能分清嗎?
大家都分不清,因?yàn)榉植磺寰陀袃e幸之心,有了僥幸之心便不敢隨意行動。
你是巫師,我是道長,你我聯(lián)手說只要以做戲方式找尋真我,便可得見東皇太一、得見后土、得見真我、得到火神護(hù)佑,誰不會去做戲?
求仙問道之人,會漸漸放棄身外之物,只要能保證他們生存,土地等等他們還會在乎嗎?”
屈宗張大嘴巴,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
“咕咚!”
屈宗艱難吞咽口唾沫,臉上震驚之色遲遲不能散去:
“道長,讓全縣之人做戲?這會不會太難了?
再說,這是騙人的,哪里能見到火神祝融,哪里能求得真我。”
“誰說不能!”
方時似笑非笑看著屈宗:“你今晚可以試試觀呼吸,只感受呼吸,不去想。
若心中有念頭閃過,輕輕將注意力拉回呼吸上。
時間久了,你會發(fā)現(xiàn),你自己想什么有雙眼睛在注視著,那便是真我。
修到深處,你便能看到一抹金光,最后你會發(fā)現(xiàn)東皇太一是只三足金烏。”
“你這該不會是做戲給我看吧!”
“哈哈哈哈哈……”
方時大笑出聲:“你分不清,可你有了僥幸之心,你現(xiàn)在想試試,若是真能成呢。
屈巫師,你說始皇帝會不會跟你一樣想法,哈哈哈……
你分不清、所有人都分不清,可有一點(diǎn)是真的。
那就是你是巫師,是你讓全縣都在做戲,只要全縣百姓還在做戲,誰也不能對你動手。
殺了你就等于得罪桐柏縣萬民,若桐柏縣萬民將戲道傳播天下,到那時整個天下會變成什么樣?
哈哈哈哈哈……”
‘瘋子!’
屈宗暗罵一聲,在其看來,方時這種做法完全是在耍天下人,比縱橫家那些人還要可惡。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若真這么做,不管將來如何,屈氏有巫師和藏書閣在,哪怕沒了土地也能一直傳承下去。
“道長想要什么?”
“貧道說過,身外之物不在乎!我要的是戲道傳遍天下,我要讓天下萬民以戲入道。”
方時嘴角上揚(yáng):“屈巫師,明日讓你兒子去南城墻講解千字文。
我也會去那邊,只要縣令來抓,他就跑不了。
至于紅氏等貴族,你先別著急,等時機(jī)一到我自會告知你。”
“什么都不要?”
屈宗傻眼了,做這么多事只為傳播道法,簡直腦子有病。
“道長,你剛來此地還未有住處,不若先住府上?”
方時緩緩搖頭:“不行,今晚我得去桐柏山找個土匪,接下來計(jì)劃要用到。”
“道長,此輩殺人不眨眼,萬萬不可冒險。”
“無妨!咸陽宮貧道都去的了,更何況小小桐柏山。
屈巫師,后日我會帶土匪去火神廟,你注意配合!”
“好的!”
事情已經(jīng)談妥,方時也不想再繼續(xù)待在,直接起身離開。
將方時送出府后,屈宗立刻叫來自己的長子屈承。
身為嫡長子,屈承自小便受到屈家所有教育資源的傾斜,加之其本身聰慧好學(xué),若不是楚國被滅,二十歲之齡的屈承早已入朝為官。
對于自己的長子,屈宗很滿意,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自己這個長子鋪路。
“拜見阿翁!”
“坐吧!”
屈宗輕聲開口:“明早你去一趟南城門找紅中子道長,他會讓你教導(dǎo)黔首識字。
別看此人年紀(jì)輕輕,學(xué)識淵博不亞于諸子,有問題多問問他。”
屈承面容沉穩(wěn),并沒有因?yàn)榻虒?dǎo)黔首識字一事而不知所措:
“阿翁,其他貴族和縣令不會坐視不管,兒想知道這么做對屈氏有何好處。”
“秦國土地不夠,早晚會對吾等下手,我想讓你學(xué)孔夫子教導(dǎo)他人,而后以名聲進(jìn)入官場。”
“嬴政會同意嗎?或者說,秦國會用名聲來篩選賢才嗎?”
“不重要!”
屈宗微微一笑:“計(jì)劃若能完成,張淮縣令會推舉你,桐柏縣萬民也會推薦你。
至于能走到哪一步,這便需要你自己。”
“兒有一點(diǎn)疑惑,阿翁原先不是一直反對秦國嗎?如今又何以讓兒給秦國當(dāng)官。”
“我不是反對秦國,是反對零分封和郡縣制。”
屈宗輕嘆一聲:“你我是貴族出身,而秦國實(shí)行郡縣制,就代表著取消封地,代表著此后沒有貴族。
沒有貴族,你我只是黔首,誰也不比誰高貴,你我又有何地位可言。
還有最重要一點(diǎn)便是,土地雖然在我們手上,然而秦國田冊上卻沒有我們名字。
這就相當(dāng)于一把劍懸在我們頭頂,只要我們身死,屈氏那些土地隨時都會被他人拿走。
別忘了年初嬴政發(fā)的‘黔首自實(shí)田’詔書,這道詔書可不僅僅對我們有利。”
“阿翁的意思是說,若那些黔首知道田冊上沒有我們名字,只要他們膽子大點(diǎn)殺了我們,那些土地他們想拿就拿,大秦也沒有律法懲治他們?”
“是!”
屈宗鄭重點(diǎn)頭:“黔首不敢這么做,可其他貴族和嬴政有這個可能,我必須得提前防范。”
緊接著,屈宗將剛剛與方時的談話大概復(fù)述一遍:
“這便是大略,具體細(xì)節(jié)他沒說,不過,對方能找上我,說明計(jì)劃已經(jīng)完善,我們等著就好。”
屈承嘴角微微抽搐:“阿翁,這以后還有什么信任可言?將來必然人人互相猜忌。”
“猜累了也就懶得猜了,物極必反,這話你想來也明白。”
“是!兒子知道該怎么做!”
屈承并不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被抓,既然屈宗能讓他這么去做,他相信屈宗必然有辦法阻攔。
更何況這是在楚地,不是秦地,在這里巫師地位比縣令有過之而無不及。
次日清晨,屈承帶著仆從來到南城墻,此時南城墻外已經(jīng)聚集數(shù)百人。
“還真是千字文,我數(shù)來數(shù)去剛好一千個字!也不知紅中子道長什么時候?qū)懙摹!?
“這紅色的字,應(yīng)該是朱砂吧!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紅中子道長很喜歡紅色。”
“我也喜歡!可惜紅色容易臟污,要不然我也天天穿大紅袍。”
“……”
聽著眾人議論聲,屈承將目光轉(zhuǎn)向城墻,隨后口中喃喃低語: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治本于農(nóng),務(wù)茲稼穡。俶載南畝,我藝黍稷。”
朗讀到此,屈承目光中滿是震驚:
“這、這篇千字文涵蓋了天文地理、治國修身、歷史!”
‘寫出此篇文章之人屬實(shí)大才,阿翁說的沒錯,這紅中子確實(shí)值得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