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因……”

紅云嘴里念叨兩遍，隨后忍不住大贊出聲：

“道長所言極是，若后代不賢，祖先縱是取得一國之地，也無法守護。

昨日糧倉被盜，而百越五十萬大軍所需之糧又極為龐大。

一旦不能短時間拿下百越，始皇帝必然會下詔征集糧草，到時吾等該何去何從？”

“公子想要什么？”

“何意？”

方時輕聲解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人總希望天地萬物都是自己的，可往往事與愿違。

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接受自己的普通。

不管遇到什么難題，首先要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能放棄哪些東西。”

“唉！吾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無非就希望紅氏能夠一直保留貴族之位。

說實話，若秦國實行分封制，哪怕只是扶蘇公子的郡縣分封并行制，我也不會擔心。

如今糧倉被盜，一旦始皇帝下詔征集糧草，我們這些人首當其沖，交不交都是死。”

方時聽明白了，交出糧食則相當于叛變楚國，這些人暗中蠱惑黔首反抗秦國，自己卻幫助秦國，其他貴族會怎么看？

不交那就更危險，秦國必然趁此機會滅了他們收回土地。

年初秦始皇下詔‘黔首自實田’，這足以證明秦始皇已經看到土地問題。

然而，秦始皇是驕傲的，他做不出出爾反爾之事，既然答應放過各國貴族，就不會無緣無故下手。

“百越之南有一地，此地一年四季溫暖如春，還有一大塊平原。

其西面有一座山脈，跨過山脈還有一塊不亞于關中之地的平原。”

說到這，方時嘴角微微上揚：“屈大公子教書識字，將來必進入官場。

河西走廊月氏、烏孫氏、匈奴盤踞其中，對中原王朝形成威脅，邊境黔首無不痛恨。

跨過河西走廊，西域之地有眾多香料，乃大秦稀缺之物。

人口大漲，始皇帝若不及時改變土地制，不出十年天下大亂，先交出一些糧食等待時機有何不可？

公子，四條路擺在眼前，你會怎么選？”

紅云低頭沉思，半晌之后緩緩抬起頭：

“一是向秦非子學，二是學孔子為家族贏得名望，三是為秦做事，打通河西走廊，四是推翻秦國？”

“是！”

“紅氏并無權傾朝野或為王之心，只想讓家族一直傳承下去，還請道長教我。”

“貧道確實有一條路，就怕你們不想去做，此事自古無人做過，哪怕堯舜禹湯也沒做過。

當然，若紅氏子孫一直秉承這個理念去做，無人敢滅紅氏也不想滅紅氏。”

紅云眼神一亮，站起來躬身一拜：

“若能得道長指點一二，紅氏一族必然傾盡全力，為道長宣揚戲道。”

“無量天尊！既然居士如此誠心，貧道便說說自己的想法。”

話到這，方時頓了頓，從袖口摸出一塊白布遞了上去：

“這便是從未有人走過的路，紅氏若秉持這種理念，天下人無不信服。”

紅云接過白布，仔細看了遍，眼里閃過狐疑之色：

“為國盡忠、為民謀利、為嚴教子、得寸不進尺？

道長，這是何意？”

“名利雙收！”

方時開口解釋：“為國盡忠，此國不是秦、楚等諸侯國，而是大禹劃分九州之地，或者周禮傳播之地。

匈奴人茹毛飲血，而中原乃禮儀之邦，吾等忠的自是中原。

只要你能忠于這片土地，誰做皇帝都舍不得殺你。

當然，不能去賭別人善良，你還需要讓皇帝明白，殺你會引發亂子。

這需要你掌控土地糧食，有土地代表有人，有人代表有兵，這不需要多說。

然而，你不能貪心不足，比如在桐柏縣，你不能把所有土地都占了，得留下一些給黔首，水滿則溢。

為民謀利、為嚴教子都是為了家族名聲，有了好名聲，別人才會尊敬，哪怕你不是地主，也無人敢欺。

就像現在的屈承，誰敢光明正大說一句屈承的不是？”

“哈哈哈，確實沒人敢說！”

紅云輕笑一聲：“我都聽說了，屈巫師罵了屈承一句，都差點走不出火神廟了。

父罵子都這樣，更何況是別人。”

“其實公子只需記住一句話即可，用最小的代價拉攏最多的人，如此便能長治久安。

今日若始皇帝下詔征集糧草，而鄉野黔首無糧交付，紅氏替其交付，此乃救命之恩。

周禮數百年早已深入人心，救命之恩該如何報答？

縱然全天下都是小人，只要紅氏能比起其它人好，也足以護佑自身。

總之就是一句話，別人拿走黔首所有土地，你拿走一半，黔首就會說你善人。”

紅云微微愣了下，緊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道長這是與墨家子弟一樣，想要替那些黔首說話。”

“是！”

方時并不隱瞞：“六國看似被秦國所滅，不如說被自己國家的黔首所滅。

殷商看似被周武王所滅，不如說被那些黔首奴隸所滅。

若紂王真能以人為本，周文王縱有堯舜之德，又何來將士替他攻打天下？”

“如此做法必然損害自家利益，而且這么做就等于得罪其他貴族，吾等必然被群起而攻之。”

“桐柏縣就這么大，兩家貴族足夠了！”

“什么意思！”

紅云面色一冷：“紅中子，這次我就當沒聽到，下次萬不可再胡言亂語。”

“與屈氏、桐柏縣黔首共同瓜分其他貴族土地，這樣不僅有好名聲，還能防止秦國對你下手。”

話到這，方時起身一拜：“公子，貧道給你七日時間，若你不同意，貧道只能將紅氏加入計劃之中。

貧道需要傳播戲道，而這前提是和平安穩的環境，需要黔首不再擔心什么時候餓死凍死。

糧倉被盜乃貧道所為，不是朋友就是敵人，還請公子能夠細細思量。”

話罷，方時轉身就走，不理會紅云和紅陽兩人震驚的目光。

良久之后，紅陽回過神，一臉難看向紅云詢問：

“大兄，紅中子說糧倉被盜是他所為？此言是真是假！”

“不似有假！”

紅云沉聲回應：“此人涉獵儒道法墨諸學，從言語中我已聽出墨、儒、道三家言語。

其言直指人心，或許還精通縱橫家學說，實乃世所罕見。

二弟，你覺得該怎么做？是和張淮、屈宗一起？還是繼續跟景氏、項氏他們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