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忘抓起自己身上的毛毯披到女孩身上，帶著她的肩膀進門，溫聲道:“進來說話，別被雨淋感冒了。”

女孩坐在柜臺邊的搖搖椅的另一半上，看起來還是魂不附體的狀態。

白明忘端了一杯姜湯出來，遞給女孩，先給她拋個問題讓她回魂，“對了，你是怎么找到香火店的?”

女孩抬起頭尋覓，看著柜臺上的紙扎人:“進直播間前有帖子說姐姐你今晚要在鬧鬼的香火店直播，西城最出名的靈異香火店就是這家。”

“看到那個紙扎人我更確定了，這是通靈香火店的標志。”

女孩尾音漸漸平穩，昏黃的壁燈暈染著香火紙錢的味道。

白明忘看門外面雨被光連成線，又見女孩額發上細密的水珠，繼續和她閑聊讓她放松。

“這么怕鬼還敢跑來傳說中吃人的香火店，也不知道你該說你膽子大還是小。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骨骼感強烈，眉深而鋒，想法意志執行力都是數一數二的強，也難怪能吃那么多苦。

女孩被白明忘逗笑，道：“我叫李曉蘭。”

查查在后面聽，隨手百度了一下李曉蘭。

還真搜出一些信息!

她是個記者，四年前深入魯城的黑煤礦做臥底，遭受一年虐待剝削后拿到證據從下水道逃出來，解救了三十名被騙礦工。

看著女孩背后的紫氣，查查生出一股崇敬之意。

這樣的人怎會被邪祟沾染?

查查百思不得其解，聽白明忘問道:“發生了什么讓你半夜急匆匆趕來找我?”

曉蘭流露出一股愧疚之意。

她回道:“你和我說我男朋友不是人后我其實有點疑慮，今晚他起夜我悄悄跟了出去，發現他……”

李曉蘭頓了下，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景。

“他好像身影漸漸消失，鉆進了我家古董。”

“我怕極了，一時不知道怎么辦，只好來找您。”

白明忘點點頭——

多半是只器靈。

而且器靈能打回她的探視不知是多少年的老妖精。

白明忘:“你父母有和你說過古董是哪個時代的嗎?你請過鑒寶專家嗎？”

李曉蘭嘆氣。

“我姥姥說古董是慈朝的，但請的專家來看卻說是仿制品，我一時也不知道真假。你知道，有時專家騙人為了低價收寶也是有的。”

白明忘摸摸她的頭，“沒關系，別怕，我明天跟你去看看。今晚你將就歇著吧，店里剛收拾出來，條件不好。”

李曉蘭環顧一眼，淺笑。

這倒是無所謂的，蟲蟻橫行的下水道她都敢下，這條件很好了。

“你今晚放心睡，你男朋友三個月前就出現了，要傷害你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李曉蘭當然也想過，可當看見那一幕時，她信仰了三十年的唯物主義突然崩塌了!

李曉蘭道:“大晚上看見這個，難免覺得瘆人。”

李曉蘭沒走，躺在白明忘身邊，白色的閃電已經劃過幾次，將昏暗的店鋪照得分毫畢現，可雷聲卻遲遲未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遲遲不來的雷聲，她睡不著，比起鬼神，她更怕的是虛假——

她怕和她男朋友相處的那些時光轉瞬成了虛妄，又怕一直致力追求真相的自己本身就生活在他人編織的巨大牢籠。

若是如此，她當初又為什么要學新聞立志把人間的真實展現給大家看？

店鋪門一直沒關，潮氣和雨絲隨風而入，睡不著的李曉蘭想和白明忘多說幾句，想問問網上對她的編排是不是真的。

但當她扭頭去看時，白明忘已經睡著了。

蜷縮在搖搖椅里，肩部輕輕起伏。

也真是怪了，李曉蘭想，這樣她都能睡著。

雨過放晴，白明忘把店鋪里的一些銅器之類拿到后院去曬，回來時李曉蘭已經醒了。

“昨晚睡得好嗎？”白明忘熱情寒暄。

老實說，睡得不怎么樣。

李曉蘭情愿不答也不想撒謊。

白明忘瞧著李曉蘭自己把自己凍結在冷冰的氣氛里，淺笑。

她爪子搭上李曉蘭的肩膀，“我很喜歡你的性格哦~”

李曉蘭提著的心沉下來，手機冒出叮鈴鈴的聲音。

屏幕顯示寶貝來電。

李曉蘭：“我男朋友。”

白明忘站在一旁豎起耳朵聽，那頭的男人音色少年般活力清爽，“寶貝，昨晚下雨，你跑哪兒去了？”

李曉蘭：“我昨晚看了一個主播，想見見她，待會兒就回來。”

“主播？”

“嗯。”

李曉蘭似乎是心虛，快速說了幾句掛斷電話。

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白明忘問道：“怕他問多了忍不住撒謊嗎？”

李曉蘭眼睛一亮，驚奇地看著白明忘。

白明忘帶著她往外走，“你是不是也以為道士和分尸案的事是我在作秀，所以昨夜跑來找我也不單單是為了你的男朋友，你想看看我是不是也是騙子。”

臺階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人拆完，李曉蘭愣生生地看著白明忘不知道該說什么。

白明忘眉梢挑起，“放心，我雖然狡猾，卻不愛撒謊。”

她輕飄飄地加了一句，“和你一樣。”

李曉蘭沉默。

白明忘無謂的笑了下，帶李曉蘭走出青石巷。

她招手攔住出租車。

呼啦！

一陣風掀起她的發絲，再回頭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看著閃現上車的查查，白明忘：“？”

原來當初周辭惟是這種感覺嗎？

“你怎么來了？”

查查：“我是你助理兼保鏢，自然要時時刻刻跟著保護你。”

白明忘翻了個白眼，“行，那車費你來付。”

查查垮臉：“你不是大明星嗎？”

白明忘：“我背著一屁股債呢。”

查查在他備忘錄里默默記上：打車，報銷。

白明忘：原來公司如此苛待員工嗎？連打車的錢都要報銷！

真是黑心商家周辭惟。

從通靈香火店到李曉蘭的住處不過半小時。

車上，李曉蘭問：“你為什么知道我男朋友不是人？”

“你報給我的八字顯示你感情淡薄，這便罷了，倘若碰上深情之人也不是不能成就一段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佳話。可你男朋友的八字偏偏又指明他是個天煞孤星，兩個孤星怎么會碰上？”

白明忘繼續道：“現在也沒必要糾結這些了，等我見到你男朋友，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