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祥之人。

聽說我出生之前有個方士路過家門討口水喝，就給懷孕的我媽算命。

一胎雙生、其一不祥。

我那重男輕女的奶奶聽到這話，當即破口大罵，將人趕出門去。

畢竟那肚子里的，除了我，還有她盼了三年的男丁，容不得有一點閃失。

她罵了幾天后，風平浪靜，以為只是碰上個騙子。

沒想到過不久，我爹在家里打死了一只來偷吃的懷孕的母狐貍，從此遭來報復。

先是他上山被啃食的只剩下一副骨頭架，收尸的人說那里一地的狐貍毛，是狐大仙來報仇了。

聽到消息的我媽，接到噩耗當天發動，遇上大難產。

屋外，百狐聚集。

屋內，我奶說三代單傳要保小，我媽更是覺得要給老李家留個后，拼了命的要生下孩子。

誰知生下了個我，而另一個孩子，也就是我奶千呼萬喚的男娃。

和難產的我媽、死了！

我奶當即氣昏了過去、我爺被滿院的狐貍差點咬死，比我大三歲的姐姐在外婆家，倒是免遭劫難。

最后，還是村里有名的瞎婆子請了柳仙，才暫時平息了事件。

村里人都稱呼瞎婆子為吳奶奶，只有我叫她瞎婆子。

因為，我在村里人眼中，不僅是個不祥之人、還是個二傻子！

我不明白二傻子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我有兩個不同的名字。

一個叫二傻子、另一個則叫掃把星。

他們都說我缺根筋，克親的煞星，就不該活著。

外婆家恨我、奶奶要掐死我。

為什么沒掐死我，因為瞎婆子說誰掐死我，誰就是下一個被厄運找上的人。

這句話不知真假，反正我就這么不受人待見的活了下來，還長到了六歲。

“瞎婆子，你這么瞎，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靠在大榕樹下，渾身臟污，手里還捏著一團冷硬的泥巴，望著走過的瞎婆子興奮大喊。

這個問題我從今年會說話開始，就一直在問。

瞎婆子從沒回復過，我依舊樂此不彼。

她人很好，說出的話我很喜歡聽，平靜舒適，沒有責打和辱罵。

果然，瞎婆子看向我的方向，她目光沒有焦距嘆聲道：“今天初一，別忘了回家給仙兒上香。”

皮一緊，傻的如我，也不得不對這個日子重視起來。

四歲那年，我瞎跑出去，差點錯過上香的時辰，被打的三天下不來床。

“知道了、知道了。”

我扔下泥巴，往村里跑去，活像后面有什么惡鬼在追。

瞎婆子望著小小的背影，眼中似乎有一萬個不解。

“怪哉怪哉，明明面相不是...”

“村東頭、李二傻、二傻是個掃把星。今天笑、明天哭....”

一路奔跑，不多時細細碎碎的笑聲傳入耳中。

抬起頭我打眼一看，嘿！

“我在這呢！”我開心揮揮手。

李二傻，那不就是我嘛！

“你們看，二傻來了哈哈哈。”

榕樹底下本來還頗有些無聊的人，看到我立刻樂了。

像是找到什么樂子，紛紛湊了過來。

為首是的鄰居家的虎子，長的膀大腰圓，一個泥巴就扔了過來。

“吧唧。”我本就臟兮兮的衣服，更加臟。

“傻子，一上午沒看到你，你去哪里了？”虎子掐腰，像個山大王。

“你還真是傻，虎哥扔你，你還傻笑哈哈哈。”

“她一個掃把星懂什么，我媽說要離掃把星遠點。”

在虎子身邊，是兩個瘦弱的男孩，分別是栓子和二狗，他們笑的一臉嫌棄。

虎子切了一聲：“本大王命硬，這傻子克不了我。”說完，他滿臉戲謔的看向我：“二傻，趕緊回話。”

“我去村口等瞎婆子。”

我傻笑著回答，把身上的泥巴直接用手抓著扔下去，一點也不在意。

村子里除了瞎婆子外，只有眼前的這幾個肯‘帶我玩’了。

爺爺中風在床、奶奶天天就會打我。

其他人除了說我是個傻子，避我就像避瘟神，就連親生姐姐也是如此。

他們都說我害死了全家，應該自己投河淹死。

“傻子，我們帶你上山，你去不？”

虎子對瞎婆子沒興趣，眼睛一轉，居高臨下問。

我猶豫了。

虎子眼睛一瞪：“怎么？你不樂意？”

“不是。”我搖頭，想到挨打有些躊躇：“今天家里進香。”

“這有什么的，晚上上山唄！”

虎子虛了，顯然知道我家的事情。

我奶奶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潑婦，他害怕地把時間改了。

“行！”我一口答應。

“大人不讓去，說不好，你不怕嗎？”瘦小的栓子一邊抽鼻涕，一邊害怕問。

“怕什么！”我豪氣道。

大人看守，不讓山上，比起大人的命令，我更在乎虎子。

我不想做個啞巴，想繼續和他們說話。

不就是上山嘛！

我奶打我我都不怕，還怕這些？

“傻子都沒慫，你慫什么，都給我去。”虎子命令：“那我們在山上等你。”后一句是對我說的。

“好，進完香我就過去。”

看了眼日頭，快落山了。

我學著大人的樣子拍拍臟兮兮的衣服就要往家里趕，一轉身就撞上了一雙充滿厭惡的眸子。

“姐。”我露出八顆牙齒。

對面的人像是看到什么垃圾，黑著臉背著書包，頭也不回的往回走。

腳步急促，像是在躲瘟疫。

“瑩瑩姐，放學一起玩啊！”虎子招呼，我姐是十里八村是漂亮的小孩，附近的孩子都喜歡往她身邊湊。

顧不得多呆，我快跑兩步，想要跟在我姐身邊。

“離我遠點，傻子！”她聲音尖銳刺耳，眉頭緊擰著叱責一聲快步跑起來。

我想湊近的腳步頓了一下，茫然瞪大眼睛，不過片刻，又傻呵呵的笑起來，用肢體表達不靠近。

“姐，我不湊近，你放學啦，上學好不好玩？”

退后幾步，我不遠不近的跟著，前面的人卻越走越快。

沒有得到回答，我也不在意，傻氣的跟著。

姐不喜歡我跟在她身邊，我知道。

她好像，也討厭我....

但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我想親近她。

因為她比奶奶好多了，不會打我，吃飯還總會剩飯。

我飯量大，奶根本不讓我多吃，要不是她剩飯，我會更餓。

所以，不管她有多么討厭我，在我心里她永遠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

“傻子，你滾，不要跟著我。”

她滿臉嫌惡再次尖叫一聲，背著書包跑的沒影子。

耳膜生疼，我停下動作，一時間頓住。

“怎么回事，為什么心怪怪的。”

嘟囔一句，我揉揉胸口。

只是片刻，我把這抹不適甩開，又揚起一貫的傻樂，也跑起來。

就要到時候了，要是不到家，奶又該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