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陵城起復賈雨村榮國府收養林黛玉
- 紅樓夢:小白看懂但古風
- 寶林書
- 14206字
- 2024-10-30 12:20:55
雨村面見如海
如海深吸一口氣,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卻又帶著希望。他輕聲道:“雨兄啊,這世事真是難料。天意弄人,我那賤內不幸去世,留下小女無人照料。
我那都中岳母念及此事,心中不忍,已是派了船只來接小女過去。只是她身子未愈,故而未能成行。
正巧遇上此事,我心中不禁想起雨兄對小女的教導之恩。這份恩情,我一直未能報答。如今有了這個機會,我豈能不全力以赴?”
雨村聽聞此言,不由得挑了挑眉。他注意到如海說話時微微顫抖的雙手,以及眼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擔憂。“哦?不知如兄有何高見?”
如海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
“我已修書一封,托付內兄代為照應。有了他的協助,想必能稍盡我的一片心意。至于費用之事,我已在信中注明,雨兄不必多慮。”
雨村接過信箋,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細膩的紋路。他能感受到如海話語中的真誠,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一邊連連道謝,一邊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令親大人現居何職?只怕晚生草率,不敢驟然入都干瀆。”
如海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自豪。他微笑著說道:“若論舍親,與尊兄猶系同譜,乃榮公之孫。大內兄現襲一等將軍,名赦,字恩侯;二內兄名政,字存周,現任工部員外郎。”說到這里,他的語氣變得更加誠懇,“他們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書煩托。否則,不但有污尊兄之清操,即弟亦不屑為矣。”
雨村聽罷,心中恍然大悟,昨日子興之言果然不虛。他再次向如海表示感謝,心中已是欣喜若狂。如海見狀,又補充道:“已擇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尊兄即同路而往,豈不兩便?”雨村連連應允,心中更是得意非凡。如海隨即開始準備禮物和餞行之事,雨村一一欣然接受,心中已是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細雨綿綿,一艘畫舫緩緩駛離岸邊。艙內,一位嬌小玲瓏的少女正依依不舍地望著岸上漸行漸遠的身影,那是她日夜牽掛的父親。
黛玉柔弱的身子倚在窗邊,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手帕,眼中淚光閃爍。她心中暗道:“父親啊,女兒本不愿離你而去,奈何天意弄人,竟要我遠赴金陵。”她輕輕嘆了口氣,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
船艙內,幾位老婦人正忙前忙后地照料著黛玉。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奶娘見狀,連忙上前安慰道:“小姐莫要傷心,老爺也是為了您好啊。”她輕輕拍了拍黛玉的肩膀,柔聲細語地勸慰著。
黛玉聞言,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她心中暗忖:“父親說得對,我年紀尚小,又多病纏身,若留在江南,只怕會成為他的牽絆。”想到此處,她不禁又是一陣心酸。
船艙外,雨村正站在甲板上,目光遠眺。他身后跟著兩個小童,正好奇地東張西望。雨村心中暗道:“這黛玉小姐雖年紀尚小,卻已顯露出不凡的氣質。此番前往金陵,不知會有怎樣的際遇?”
黛玉輕輕撫摸著手中的荷包,那是父親臨別時贈與她的。她低聲呢喃道:“父親啊,女兒此去金陵,定當謹記您的教誨,不負您的期望。”說罷,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內心的不舍。
畫舫漸行漸遠,消失在煙雨迷蒙中。岸邊,林如海的身影依舊佇立,目送愛女遠去。
京城的街道上,一頂精致的轎子緩緩前行,轎中坐著剛剛抵達的林黛玉。轎子兩旁,是榮國府派來的仆從,他們小心翼翼地護送著這位嬌弱的小姐。
黛玉坐在轎中,纖纖玉手微微顫抖,心中忐忑不安。她回想起母親生前常說的話,“你外祖母家與尋常人家不同”,這句話如今在她耳邊回響。黛玉暗自思忖:“即便是這幾個三等仆婦,舉止言談已是不凡,更何況是外祖母的府邸?”
轎子穿梭在繁華的街道上,黛玉透過紗窗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外面的景象。街市上人來人往,商賈云集,比起蘇州的景象更顯繁華。她不禁感嘆:“這京城果然不同凡響,難怪母親常常提起。”
黛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好奇,卻又迅速收斂。她暗自告誡自己:“萬萬不可輕舉妄動,更不能多言多語。”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鄉下丫頭的模樣,惹人恥笑。
轎子轉過一個街角,黛玉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路邊一家綢緞莊。那里懸掛著各色華美的錦緞,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簡樸的行裝,心中更添幾分忐忑。
她抬眼望去,只見一座氣勢恢宏的大宅院矗立在眼前,門楣上“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熠熠生輝。黛玉不禁暗自驚嘆:“這就是外祖母的家嗎?果然非比尋常。”
林黛玉輕輕掀開轎簾,只見眼前一片陌生景象。榮國府的西角門巍峨聳立,朱漆大門上的銅環閃著幽幽光澤。轎夫們小心翼翼地抬著轎子穿過狹窄的角門,行至一箭之地便停了下來。
林黛玉暗自思忖,“不知道這里的人會如何看待我。”她心中忐忑不安,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轎子停下后,林黛玉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微微側首,只見幾個婆子快步趕了上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緊接著,三四個衣著整潔的少年小廝上前,替換了之前的轎夫。
林黛玉暗暗打量著這些陌生面孔。這些小廝看上去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但舉止已頗為老成。他們動作麻利地抬起轎子,朝府內深處行去。
“這府邸好生氣派。”林黛玉心中暗嘆。轎子緩緩前行,兩旁是高大的圍墻,墻頭上隱約可見翠綠的樹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終于,轎子在一座精致的垂花門前停下。林黛玉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
轎簾被人從外掀開,刺眼的陽光瞬間涌入。林黛玉微微瞇起眼睛,纖細的身影在眾人的攙扶下,緩緩從轎中走了出來。她抬頭望向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宅院,心中百感交集。
轎簾輕啟,林黛玉嬌小的身影在眾婆子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安,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踏入垂花門的那一刻,一股清新的花香撲面而來,讓她稍稍放松了些許。
林黛玉暗自思忖,目光掃過兩側的抄手游廊。她小心翼翼地跟隨婆子們的腳步,生怕自己的舉止有何不妥。“我得謹言慎行,不能給賈府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穿過游廊,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紫檀架子的大理石插屏巍然矗立,上面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山水畫。林黛玉不禁駐足欣賞,心中暗嘆這賈府果然富貴非凡。
繞過插屏,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小巧精致的三間廳。林黛玉的目光被那雕梁畫棟的五間上房所吸引,檐角翹起如鳳凰展翅,金碧輝煌。“這般奢華,我這個窮親戚怕是要自慚形穢了。”她心中暗暗嘆息。
兩側的穿山游廊廂房里,各色鸚鵡、畫眉歡快地鳴叫著,在歡迎這位新來的小姐。林黛玉微微側首,只見臺階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鬟,個個面帶笑容,眼中卻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一個丫鬟笑盈盈地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討好。林黛玉心中一緊,“老太太已經在等我了嗎?我可不能讓她老人家久等。”
幾個丫鬟爭先恐后地上前打起簾籠,林黛玉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通報聲響起:“林姑娘到了!”
林黛玉輕步踏入房中,一股淡淡的檀香撲面而來。她的目光瞬間被一位鬢發如銀的老婦人吸引,那慈祥的面容讓她心中一顫,知道這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外祖母(賈赦,賈政和黛玉媽媽賈敏的母親)。
“外祖母……”黛玉剛要開口,卻見那老婦人已淚眼婆娑地向她張開雙臂。“心肝兒肉啊!”賈母哽咽著將黛玉緊緊摟入懷中。這一刻,黛玉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悲傷,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外祖母,黛玉……黛玉終于見到您了!”她嗚咽著說道。
屋內侍立的眾人無不為這祖孫相認的一幕所動容,紛紛掩面抽泣。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哀傷與思念,連檀香都變得凄涼起來。黛玉感受著外祖母溫暖的懷抱,心中五味雜陳。“父母雖已離世,但我在這里還有親人。”她暗自安慰著自己。
良久,眾人慢慢平靜下來。黛玉這才有機會正式向外祖母行禮。她跪下叩首,聲音輕顫:“外孫女黛玉,拜見外祖母。”賈母連忙將她扶起,慈愛地撫摸著她的秀發。
賈母擦干淚水,開始向黛玉介紹其他親人。“這是你大舅母,”她指著一位端莊華貴的婦人說道。黛玉恭敬地行禮,心中暗暗記下。“這是你二舅母,”另一位氣質溫婉的婦人向黛玉微笑點頭。“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婦珠大嫂子。”一位年輕貌美的少婦上前親切地拉住黛玉的手。
黛玉一一拜見過,心中既欣慰又忐忑。“雖然是親戚,但畢竟初來乍到,還需小心謹慎。”她暗自提醒自己。
這時,賈母又吩咐道:“請姑娘們來。今日遠客才來,可以不必上學去了。”黛玉聽罷,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這些“姑娘們”是誰。只見兩個丫鬟應聲而去,想必是去喚人了。
黛玉站在屋中,環顧四周。富麗堂皇的陳設,處處彰顯著賈府的顯赫地位。
林黛玉正欲開口,卻見三位姑娘在奶嬤嬤和丫鬟的簇擁下緩步而來。她不禁屏息凝神,仔細打量著這三位未曾謀面的表姐妹。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體態豐腴的少女,肌膚如凝脂般白皙,腮若新荔,鼻似鵝脂。她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溫婉沉靜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林黛玉心中暗暗猜測,這位想必就是大表姐賈元春了。
緊隨其后的是一位身材修長的少女,削肩細腰,鴨蛋臉面,一雙秀目顧盼生輝。她周身上下洋溢著文雅精致的氣息,令人過目難忘。黛玉不禁多看了兩眼,心中贊嘆不已。
最后一位年紀稍小,身量未足,但已隱約可見日后的傾城之姿。三人的釵環裙襖皆是一般無二的妝飾,更顯姐妹情深。
林黛玉連忙起身相迎,向三位表姐妹行禮。她心中忐忑,生怕自己舉止有失,在這初次見面時留下不好的印象。好在三位表姐妹都十分和善,互相見過禮后便親切地拉著她的手寒暄起來。
眾人落座后,丫鬟們奉上香茗。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向了黛玉的母親,提及她如何病倒、如何求醫問藥,最后又是如何撒手人寰。黛玉聽著這些往事,心中酸楚難耐,但她強忍淚水,不愿在眾人面前失態。
賈母卻再也按捺不住,摟過黛玉嗚咽道:“我這些兒女,所疼者獨有你母親。今日一旦先舍我去了,連面也不能一見。如今見了你,我怎不傷心!”說著,老人家的淚水又簌簌落下。
黛玉感受著外祖母的悲痛,心中更是難過。她輕輕依偎在賈母懷中,柔聲安慰道:“外祖母莫要太過傷心,母親在天之靈定會心疼的。黛玉今后定當孝順外祖母,以慰母親在天之靈。”
眾人見狀,紛紛上前勸慰。賈母這才漸漸平復下來,擦干眼淚,慈愛地看著黛玉說:“好孩子,你能來,外祖母就心滿意足了。”
黛玉心中五味雜陳,既為能與親人團聚而欣慰,又為母親的離世而悲傷。
一眾人等圍坐堂中。只見她雖年紀尚幼,舉止言談卻不失大家閨秀之風范。那纖弱身軀,蒼白面龐,雖顯柔弱不勝,卻自有一股天生的風流韻致,令人不禁為之側目。
林黛玉察覺眾人目光中的關切,心中一暖。“這些人雖非至親,卻也關心我的身子。”她暗自思忖,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可轉念一想,又不免有些惆悵:“可惜,我這病癥怕是難治了。”她輕嘆一聲,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眾人見狀,更是憂心忡忡。只聽賈母開口問道:“姑娘常服何藥?為何不急于醫治?”聲音中滿是關切之意。這話一出,林黛玉只覺心頭一熱,眼眶微微濕潤。
“我這病啊,”林黛玉輕聲答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從小就有。自打會吃飯起就開始吃藥,到如今也未曾間斷過。”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請過多少名醫,開過多少方子,可惜都不見效。”
說到此處,林黛玉忽然想起幼時的一樁往事。她眼神微微恍惚,又回到了三歲那年。“那時來了個癩頭和尚,”她繼續道,聲音輕柔如夢囈,“說要帶我出家。父母自是不肯。”
“那和尚又說,”林黛玉微微蹙眉,似是在回憶那番話,“‘既舍不得她,只怕她這病一輩子也好不了。要想痊愈,除非從此以后不許她見哭聲;除了父母,任何外姓親友都不能見,如此方可平安度此一生。’”說到這里,她不禁莞爾一笑,“瘋瘋癲癲的,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當時也沒人當真。”
林黛玉說完,輕輕嘆了口氣。“如今還是吃著人參養榮丸。”她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無可奈何。話音剛落,只聽賈母慈祥的聲音響起:“正好,我這兒正在配丸藥呢。讓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這話一出,林黛玉心中一暖,眼中泛起感激的淚光。“多謝老祖宗關心。”她在心中默默道。
話音未落,忽聞后院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只聽得那人說道:“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這聲音清脆悅耳,卻又帶著幾分放肆,在這莊嚴肅穆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林黛玉聞聲一怔,心中暗自納罕。她環顧四周,只見眾人個個斂聲屏氣,恭敬嚴肅,不禁暗自思忖:“這些人如此拘謹,這來者究竟是誰,竟敢如此放誕無禮?”她柳眉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正當黛玉心中疑惑之際,只見后房門忽然大開,一群媳婦丫鬟簇擁著一個人緩步而入。黛玉定睛一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人的裝扮與在座的姊妹們截然不同,只見她通身彩繡輝煌,宛若從畫中走出的神妃仙子。
那人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發間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珠光寶氣,熠熠生輝。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在燭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隨風輕擺,發出悅耳的叮當聲。
黛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人的衣著吸引。只見她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褙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這一身華服不僅價值連城,更是將她的氣質襯托得愈發高貴不凡。
那人容貌更是絕美,一雙丹鳳三角眼顧盼生輝,兩彎柳葉吊梢眉如畫般精致。她身量苗條,體格風騷,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粉面含春,威儀不露;丹唇未啟,笑意先聞。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
林黛玉見那人向自己走來,連忙起身相迎。她的動作輕盈優雅,卻又帶著幾分緊張和局促。就在這時,只聽賈母笑呵呵地說道:“黛玉啊,你還不認得她吧?她可是我們這兒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兒呢!在南邊,人們都管這樣的人叫‘辣子’。你就叫她‘鳳辣子’得了。”
賈母這番話語中雖帶著調侃,卻也透露出幾分寵愛之意。黛玉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來者。她微微蹙眉,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就在黛玉躊躇之際,眾姊妹們紛紛開口,七嘴八舌地告訴她:“這是璉嫂子。”黛玉恍然大悟,想起母親曾經提到過的一些事。她暗自思忖:“原來這就是大舅賈赦之子賈璉的妻子,二舅母王氏的內侄女。聽說她從小就假充男兒教養,學名叫王熙鳳。”
想通這些,黛玉連忙擠出一絲笑容,向王熙鳳行禮。她輕聲喚道:“嫂子。”聲音雖輕,卻也清晰可聞。這一聲“嫂子”,既是對長輩的尊重,也是對這個陌生環境的一種試探。
王熙鳳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她伸手拉住黛玉的手,仔細打量起這個剛來的小姑娘。黛玉只覺得一雙犀利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上下掃視,不由得有些緊張,手心微微冒汗。
片刻之后,王熙鳳松開黛玉的手,將她送到賈母身邊坐下。隨即,她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開口道:“天下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個才算是開了眼界了!”她的語氣中充滿了驚嘆和贊美。
王熙鳳繼續說道:“瞧瞧這通身的氣派,哪像是老祖宗的外孫女,分明就是嫡親的孫女嘛!難怪老祖宗天天掛在嘴邊,時時記在心上,一刻也忘不了。”這番話既是對黛玉的贊美,也是對賈母的恭維。
說到這里,王熙鳳的語氣一轉,帶上了幾分傷感:“只可憐我這妹妹命苦,姑媽怎么就這么早去了呢?”話音未落,她已經掏出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黛玉聽到這番話,心中一陣酸楚。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中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母親......”她在心中默默呼喚,卻又強忍住不讓淚水流下。
就在這時,王熙鳳忽然轉過身來,笑吟吟地看著黛玉,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妹妹,”她輕聲喚道,“別難過。從今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們大家都會好好疼你的。”
黛玉抬起頭,對上王熙鳳的目光。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多謝嫂子。”心中卻暗自思忖:“這位嫂子看似熱情,卻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在這陌生的地方,我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賈母聞言,不禁莞爾一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慈祥之色溢于言表。她輕輕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我這身子骨剛剛好些,你倒來招我!你這妹妹遠道而來,身子又弱,我們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你可別再提那些傷心事了!”
王熙鳳聽罷,心頭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她連忙收斂起方才的悲傷之色,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聲音也變得輕快起來。“老祖宗說得是!我一見了妹妹,心里頭又喜又悲,竟把您給忘了。該打,該打。”
她轉身握住林黛玉的手,只覺那纖纖玉指柔若無骨,不由得心生憐惜。王熙鳳仔細打量著這個嬌小玲瓏的少女,只見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一雙杏眼中透著幾分憂郁,更添幾分楚楚動人之態。熙鳳不禁心生愛憐,柔聲問道:“妹妹今年芳齡幾何?可曾讀過詩書?如今可有在服什么藥?”
林黛玉聞言,微微低頭,長睫輕顫,一副嬌羞模樣。她輕聲答道:“回姐姐的話,妹妹今年十六歲了。家父在世時,曾教過妹妹些詩詞歌賦。至于藥嘛......”說到這里,她的聲音越發輕柔,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苦楚。
王熙鳳見狀,連忙安慰道:“妹妹莫要想家,在這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盡管告訴我。若是丫鬟婆子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只管跟我說。”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著林黛玉的手背,眼中滿是關切之色。
隨后,王熙鳳又轉向一旁的婆子們,問道:“林姑娘的行李可都搬進來了?她帶了幾個人來?”說著,她的眉頭微微蹙起,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你們可要趕緊打掃兩間下房,讓她們好生歇息。”
婆子們聞言,連忙應聲:“是,是。奴婢們這就去辦。”她們低著頭,快步退下,生怕惹惱了這位威嚴的王熙鳳。林黛玉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驚訝于王熙鳳在府中的地位和威信。
話音未落,丫鬟們已將香茗點心擺上案幾。只見那茶盞瑩白如玉,茶湯碧綠生香,果盤中各色糕點精致可人,令人垂涎欲滴。王熙鳳親自捧起茶盞,雙手奉上,舉止優雅,盡顯貴婦風范。
王夫人(賈政的老婆)輕啜一口茶,目光轉向王熙鳳,問道:“月錢可曾發放完畢?”王熙鳳聞言,連忙放下手中果盤,恭敬答道:“回太太的話,月錢已盡數發放完畢。”她頓了頓,又道:“方才帶著人到后樓上尋找緞子,翻找了半日,卻未見太太昨日所說的那般。莫非是太太記錯了?”
王夫人聞言,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淡然道:“有沒有,又有何要緊。”她略作沉吟,忽又想起一事,說道:“該隨手取兩匹來,與你這妹妹裁制衣裳。待晚間想起時,再遣人去取便是。切記莫要忘了!”
王熙鳳聽罷,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嘴角微微上揚,道:“這事兒我倒是早有預料。知曉妹妹這兩日便要到府,我已預備下了。待太太回去過目后,再行送來便是。”
王夫人聞言,不禁莞爾一笑,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當下茶果已撤,賈母命兩個老嬤嬤帶了黛玉去見兩個母舅。此時賈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帶了外甥女過去,倒也便宜。”賈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罷!不必過來了。”邢夫人答應了一個“是”字,
遂帶了黛玉與王夫人作辭,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門,早有眾小廝們拉過一輛翠幄青紬車。
邢夫人(老大賈赦的老婆)攜了黛玉坐上,眾婆子們放下車簾,方命小廝們抬起,拉至寬處,方駕上馴騾,亦出了西角門,往東過榮府正門,便入一黑油大門中,至儀門前,方下來。
眾小廝退出,方打起車簾,邢夫人攙了黛玉的手,進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榮府中花園隔斷過來的。進入三層儀門,果見正房廂廡游廊,悉皆小巧別致,不似方才那邊軒峻壯麗;
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有。一時進入正室,早有許多盛妝麗服之姬妾丫鬟迎著。邢夫人讓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書房中請賈赦。
片刻之后,一名婆子匆匆而來,恭敬地傳達賈赦的話語:“老爺說了,‘這幾日身子不適,若見了姑娘,恐怕彼此都要傷心。暫且不忍相見。’婆子頓了頓,繼續道,“老爺還說,勸姑娘莫要傷心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就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姊妹們雖然不夠聰慧,但大家在一處作伴,也可解些煩悶。若有什么委屈,盡管說出來,切莫藏在心里。”
林黛玉聞言,心中一陣酸楚,卻強忍住淚水,緩緩起身,恭敬地一一聽完。她暗自思忖:“叔叔雖未見我,卻如此體貼,實在令人感動。”想到此處,她不禁微微頷首,以示感謝。
坐了片刻,林黛玉覺得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邢夫人見狀,連忙挽留道:“黛玉,天色已晚,不如在這里用過晚飯再走。”她的語氣中透著幾分慈愛與關切。
林黛玉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柔聲道:“舅母如此愛惜,原不該推辭。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若在這里用了飯再去,恐怕有些不妥。改日再來領受舅母的賜飯,望舅母見諒。”她的話語中既顯示出對長輩的尊重,又不失自己的主見。
邢夫人聽罷,不禁莞爾一笑,贊許地點了點頭:“這孩子倒是懂事。”她隨即吩咐道:“來人,備車送林姑娘過去。”只見兩三個嬤嬤應聲而出,恭敬地引領林黛玉向外走去。
林黛玉向邢夫人告別,邢夫人親自送至儀門前。她拉著林黛玉的手,柔聲叮囑道:“路上小心,若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林黛玉點頭應是,心中不禁一暖。
眼看著車輦緩緩駛離,邢夫人站在門前,目送良久。直到車影消失在暮色中,她才轉身回府,臉上帶著幾分欣慰與期待。“這個孩子,倒是個有福氣的。”她喃喃自語,腳步輕快地向內院走去。
一時黛玉進了榮府,下了車。眾嬤嬤引著,便往東轉彎,穿過一個東西的穿堂,向南大廳之后,儀門內大院落,上面五間大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鉆山,四通八達,軒昂壯麗,比賈母處不同。
黛玉便知這方是正經正內室,一條大甬路,直接出大門的。
進入堂屋中,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是“榮禧堂”(是這個正內室的堂名,顯示出榮耀和吉祥。),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榮國公賈源”(表明這塊匾是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由皇帝書寫賜給榮國公賈源的,突出了賈家的尊貴地位和榮耀。),又有“萬幾宸翰之寶”(意思是這是皇帝親自書寫的印記,再次強調了其權威性和珍貴性。)。
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蜼彝,一邊是玻璃盒。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交椅。
又有一副對聯,乃是烏木聯牌,鑲著鏨銀的字跡,道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珠璣”指珍珠,常用來比喻優美的詩文或辭藻。“昭日月”表示光輝如同日月般耀眼。意思是在座之人的言談辭藻優美,其光輝可與日月相比。
“黼黻”指古代禮服上繡的花紋,這里借指官服。“煥煙霞”形容光彩奪目如煙霧云霞般絢爛。整句話是說堂前人們的官服華麗,光彩照人。)
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鄉世教弟勛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這行小字表明這副對聯是同鄉世交兄弟、世襲東安郡王穆蒔親手書寫的。)
王夫人日常起居之處,并非正廳,而是位于正廳東側的三間耳房。老嬤嬤引領林黛玉穿過雕花木門,步入這方天地。
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淡雅的檀香。黛玉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只覺神清氣爽。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窗邊那張大炕所吸引。炕上鋪著一層猩紅色的洋罽,質地細膩,光澤如新。正面靠墻處,擺放著一個大紅色的金錢蟒靠背,圖案精美,栩栩如生。
黛玉的視線繼續游移,只見石青色的金錢蟒引枕和秋香色的金錢蟒大條褥相得益彰,既彰顯貴氣,又不失雅致。炕的兩側各擺放著一張梅花式樣的洋漆小幾,工藝精湛,光可鑒人。
左邊的小幾上,擺放著一尊文王鼎,造型古樸,氣韻非凡。旁邊還有精致的匙箸和香盒,無一不彰顯主人的品味。右邊的小幾上,則是一只汝窯美人觚,觚內插著時令鮮花,嬌艷欲滴。茗碗、痰盒等物件一應俱全,井然有序。
黛玉的目光又落在地面上,只見西側一字排開四張椅子,每張椅子上都搭著銀紅色撒花椅搭,椅子下方還配有四副腳踏。椅子兩側各有一對高幾,幾上同樣擺放著茗碗和插花瓶,處處彰顯主人的精致生活。
老嬤嬤們恭敬地請黛玉上炕就坐,黛玉注意到炕沿上也鋪著兩個錦褥。她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覺得不宜貿然登上大炕,便婉言謝絕,只在東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時,房中的丫鬟們見狀,立刻捧上香茗。黛玉一邊品茶,一邊悄悄打量著這些丫鬟。她注意到這些丫鬟們的妝容精致,衣著華麗,舉止優雅,顯然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
黛玉輕抿一口茶,只覺茶香四溢,回味無窮。她不禁在心中暗嘆:這賈府果然不同凡響,連下人都如此講究。
一個身著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的丫鬟蓮步輕移,來到黛玉跟前,嫣然一笑道:“太太有請姑娘移步那邊就座。”老嬤嬤聞言,又引著黛玉出來,來到東廊三間小正房內。黛玉心下暗忖:“這應是賈政叔叔平日起居之處了。”她眼波流轉,細細打量著房內陳設。
正面炕上,一張古樸的炕桌橫陳其上,桌面堆滿了書籍茶具,顯見主人日常讀書品茶之雅興。靠東墻面西,擺著一個半舊的青緞靠背引枕,想必是賈政平日倚靠之處。黛玉目光一轉,只見王夫人端坐在西邊下首,身下亦是半舊的青緞靠背坐褥。
王夫人見黛玉來了,連忙往東讓座。黛玉心中一動,暗道:“這定是賈政叔叔的位置了。”她目光一掃,見挨著炕邊一溜擺著三張椅子,椅上也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黛玉心下了然,便向椅上款款落座。
王夫人見狀,連忙起身相迎,再三邀請黛玉上炕就座。她柔聲細語道:“玉兒,快上來坐。這炕上暖和,別著涼了。”黛玉心中一暖,感受到王夫人的關切之意。
黛玉輕移蓮步,緩緩上了炕,在王夫人身旁坐下。
王夫人端坐炕上,目光慈愛地望著黛玉,輕聲細語道:“你舅舅今日去齋戒了,改日再見吧。只是有一句話要叮囑你:你三個姊妹都很好,以后一起讀書識字、學習針線,或是偶爾玩笑,都要互相謙讓。”
王夫人說到此處,神色忽變,眉頭微蹙,語氣中帶著幾分憂慮。她繼續道:“但有一件事我最不放心:我有個孽根禍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他去廟里還愿了,還未回來。等晚上你見了就知道了。你以后不必理會他,你這些姊妹都不敢招惹他的。”黛玉聽罷,心中暗自思忖:“這‘混世魔王’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讓舅母如此憂心?”
黛玉回想起母親曾多次提及的表兄,那個據說銜玉而生的奇特孩子。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頑劣異常、厭惡讀書、卻又深得外祖母寵愛的少年形象。“想必舅母說的就是這位表兄了。”黛玉心中了然。
黛玉抬眼看向王夫人,溫婉一笑,柔聲道:“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嗎?”她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繼續說道:“在家時,我也常聽母親提起,這位哥哥比我大一歲,小名喚作寶玉。雖說極為頑皮,但據說在姊妹們中間卻極為親善。”
黛玉說到這里,不禁想起母親曾對她描述的那個既頑劣又溫柔的表兄。她心中暗自嘀咕:“這位表哥究竟是怎樣的人呢?既能讓舅母如此憂心,又能在姊妹中備受喜愛,真是令人費解。”
黛玉輕撫衣襟,繼續婉轉地說道:“況且我初來乍到,自然只與姊妹們同處。至于兄弟們,想必都在別院另室,哪里有機會去招惹呢?”
王夫人看著黛玉那張清秀的小臉,不禁莞爾一笑,繼續解釋道:“你還不知道其中緣由呢。那孩子與旁人不同,自小就被老太太寵壞了,一直跟姊妹們一處嬌生慣養。”
黛玉聽聞此言,不由得眨了眨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心中暗想:“原來這位表哥如此特別,難怪舅母如此憂心。”她不禁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兄更加好奇了。
王夫人見黛玉一臉認真的模樣,繼續說道:“若是哪天姊妹們不理他,他反倒安靜些。即便覺得沒趣,也不過是出了二門,背地里拿他的兩個小廝出氣,咕噥一會兒也就完了。”
王夫人說到這里,不禁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她接著道:“可若是哪天姊妹們多和他說上一句話,他心里一高興,就能鬧出多少事來!”
王夫人見黛玉聽得認真,語重心長地叮囑道:“所以我才囑咐你別理他。那孩子嘴上一會兒甜言蜜語,一會兒又胡說八道,一會兒又瘋瘋傻傻的,你可千萬別信他!”黛玉連連點頭。
黛玉乖巧地應承著王夫人的話。
只見一個身著粉色衣裳的丫鬟快步走進房內,福身行禮后輕聲稟報:“老太太那里傳話說晚飯已經備好了。”話音剛落,王夫人便站起身來,拉著黛玉的手柔聲道:“玉兒,咱們這就去用晚飯吧。老太太最是疼你,可別讓她久等。”
王夫人忙攜黛玉從后房門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門,是一條南北寬夾道。南邊是倒座三間小小抱廈廳,北邊立著一個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門,小小一所房室。
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這是你鳳姐姐的屋子,回來你好往這里找她來,少什么東西,你只管和她說就是了。”
這院門上也有四五個才總角的小廝,都垂手侍立。王夫人遂攜黛玉穿過一個東西穿堂,便是賈母的后院了。
于是,進入后房門,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見王夫人來了,方安設桌椅。賈珠之妻李氏捧飯(小心、鄭重地將飯呈上),熙鳳安箸(安放筷子),王夫人進羹(送上湯羹)。賈母正面榻上獨坐,兩邊四張空椅,熙鳳忙拉了黛玉在左邊第一張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讓。
賈母笑道:“你舅母和嫂子們不在這里吃飯。你是客,原應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
賈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個告了座,方上來。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邊丫鬟執著拂塵、漱盂、巾帕。李、鳳二人立于案旁布讓。
外間伺候之媳婦丫鬟雖多,卻連一聲咳嗽不聞。寂然飯畢,各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當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身,云飯后務待飯粒咽盡,過一時再吃茶,方不傷脾胃。
今黛玉見了這里許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隨的,少不得一一的改過來,因而接了茶。早有人又捧過漱盂來,黛玉也照樣漱了。
賈母便說:“你們去罷,讓我們自在說話兒。”王夫人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閑話,方引李、鳳二人去了。
這里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什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
一語未了,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黛玉心中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童?”——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
心中想著,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瞋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絳,系著一塊美玉。
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見這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便命:“去見你娘來。”寶玉即轉身去了。
一時回來,再看,已換了冠帶:頭上周圍一轉的短發,都結成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發,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身上穿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舊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護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綾褲腿,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越顯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賈母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妹妹!”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細看形容,與眾各別: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寶玉看罷,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他?”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他,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別重逢,亦未為不可。”賈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寶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妙。”探春便問何出。寶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況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這兩個字,豈不兩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寶玉笑道:“除《四書》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又問黛玉:“可也有玉沒有?”眾人不解其語,黛玉便忖度著因他有玉,故問我有也無,因答道:“我沒有那個。想來那玉是一件罕物,豈能人人有的。”寶玉聽了,登時發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么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嚇得眾人一擁爭去拾玉。
賈母急的摟了寶玉道:“孽障!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寶玉滿面淚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說沒趣;如今來了這們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賈母忙哄他道:“你這妹妹原有這個來的,因你姑媽去世時,舍不得你妹妹,無法處,遂將他的玉帶了去了:一則全殉葬之禮,盡你妹妹的孝心;二則你姑媽之靈,亦可權作見了女兒之意。因此他只說沒有這個,不便自己夸張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還不好生慎重帶上,仔細你娘知道了。”說著,便向丫鬟手中接來,親與他帶上。寶玉聽如此說,想一想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別論了。
當下,奶娘來請問黛玉之房舍。賈母說:“今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兒里,把你林姑娘暫安置碧紗櫥里。等過了殘冬,春天再與他們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罷。”
寶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紗櫥外的床上很妥當,何必又出來鬧的老祖宗不得安靜。”
賈母想了一想說:“也罷了。”每人一個奶娘并一個丫頭照管,余者在外間上夜聽喚。
一面早有熙鳳命人送了一頂藕合色花帳,并幾件錦被緞褥之類。
黛玉只帶了兩個人來:一個是自幼奶娘王嬤嬤,一個是十歲的小丫頭,亦是自幼隨身的,名喚雪雁。賈母見雪雁甚小,一團孩氣;王嬤嬤又極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將自己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名喚鸚哥者與了黛玉。
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兩個丫鬟外,另有五六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頭。當下,王嬤嬤與鸚哥陪侍黛玉在碧紗櫥內。寶玉之乳母李嬤嬤,并大丫鬟名喚襲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原來這襲人亦是賈母之婢,本名珍珠。賈母因溺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無竭力盡忠之人,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
寶玉因知她本姓花,又曾見舊人詩句上有“花氣襲人”之句,遂回明賈母,更名襲人。這襲人亦有些癡處:伏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如今與了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個寶玉。只因寶玉性情乖僻,每每規諫,寶玉不聽,心中著實憂郁。
是晚,寶玉、李嬤嬤已睡了。她見里面黛玉和鸚哥猶未安歇,她自卸了妝,悄悄進來,笑問:“姑娘怎么還不安歇?”
黛玉忙讓:“姊姊請坐。”襲人在床沿上坐了。鸚哥笑道:“林姑娘正在這里傷心呢,自己淌眼抹淚的說:‘今兒才來,就惹出你家哥兒的狂病,倘或摔壞了那玉,豈不是因我之過!’因此便傷心,我好容易勸好了。”
襲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將來只怕比這個更奇怪的笑話兒還有呢!若為他這種行止,你多心傷感,只怕你傷感不了呢。快別多心!”
黛玉道:“姐姐們說的,我記著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個來歷,上面還有字跡?”襲人道:“連一家子也不知來歷,聽得說,落草時從他口里掏出來的,上頭有現成的穿眼。等我拿來你看便知。”黛玉忙止道:“罷了!此刻夜深,明日再看不遲。”大家又敘了一回,方才安歇。
林黛玉早早起身,先去給賈母請安。及至請安完畢,她便往王夫人處來。此時恰逢王夫人與鳳姐兒正在拆閱從金陵寄來的書信,屋內還有兩個從王夫人兄嫂家遣來傳話的媳婦。
林黛玉輕步走入,只見王夫人眉頭緊鎖,鳳姐兒也是一臉凝重。她心下疑惑,不知發生了何事。“王夫人,鳳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黛玉輕聲問道。她那雙靈動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擔憂,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王夫人抬眼看了看黛玉,嘆了口氣道:“黛玉,你來得正好。”她頓了頓,似在斟酌措辭,“這信上說的事,怕是要驚動整個賈府了。”鳳姐兒在一旁補充道:“是啊,這可不是小事。”黛玉聽罷,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到底是什么事,竟讓王夫人和鳳姐姐如此憂心?”她暗自思忖。
就在此時,探春等人也聞訊趕來。她們早已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臉上都帶著幾分凝重。探春走到黛玉身邊,低聲解釋道:“是金陵城里住的薛家姨母的兒子,就是咱們的姨表兄薛蟠,他仗著有錢有勢,竟打死了人。如今案子正在應天府審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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