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領頭的“印第安戰士”一把扯下臉上的涂裝，露出一張華人的臉。

他抹了抹額頭的紅赭石顏料，笑道：“陳姑娘，剛才得罪了。”

其他“戰士”也紛紛卸下偽裝——全是協義堂的精銳，有人甚至笑嘻嘻地從手槍里取出子彈，子彈都經過改造，都是空包彈。

陳晚愣在原地，半晌才咬牙道：“你們......”

唐威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在巖石上鋪開：“蔣夢麟演了我一次，我也演他一次，這下我們扯平了。”

他的指尖點在地圖某處，看向對面的孫強問道：“長三的人進去了沒有？”

孫強遞來一個水囊，里面裝的卻是葡萄酒，

“進去了，確定那里只是個廢棄的銅礦。”

“就為了一個廢棄銅礦？”陳晚在旁邊冷笑，“你又何必繞這么大圈子？“

唐威卷起地圖，眼中閃過一絲銳光：“因為這個世界自以為是的蠢貨太多。”

唐威翻身上馬，朝陳晚伸出手，眼底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要上來嗎？”

陳晚一怔：“你不是說不會騎馬？”

“所以我要現在學，”唐威聳聳肩，指了指身后，“這里只有一匹多余的馬，你可以跟我共乘一匹，也可以和他們......”

陳晚回頭看了一眼唐威的手下——孫強正沖她擠眉弄眼，其他人也一臉促狹。

她咬了咬唇，果斷抓住唐威的手，借力翻身上馬，坐在了他前面。

“抓緊了，”唐威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后頸。

他的手繞過她的腰，穩穩地握住韁繩，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陳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節奏，沉穩而有力，像某種隱秘的鼓點。

馬匹開始緩步前行，唐威的動作卻出乎意料地嫻熟。他的雙腿輕輕一夾馬腹，馬兒便小跑起來，節奏流暢，絲毫不像新手。

“你騙我？”陳晚側頭瞪他。

唐威低笑，胸腔的震動透過背脊傳來：“剛學的。”他的手臂收緊了些，將她往懷里帶了帶，“天賦異稟。”

馬背上的顛簸讓兩人的身體不時相貼。陳晚能感覺到唐威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像冬日里的暖爐，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他的氣息干凈清冽，夾雜著一絲火藥和皮革的味道，莫名令人安心。

“放松點，”唐威的聲音帶著笑意，“你繃得像根弓弦。”

陳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背脊挺得筆直，手指也緊緊攥著馬鞍前橋。她試著放松身體，卻因為馬匹的一個躍步，整個人往后一仰，徹底靠進了唐威懷里。

“投懷送抱？”唐威在她耳邊低語，嗓音里帶著調侃，“陳姑娘這么主動？”

陳晚耳根發燙，卻故作鎮定：“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沒坐穩。”

唐威沒再逗她，只是調整了韁繩，讓馬匹加快速度。風迎面吹來，揚起陳晚的發絲，有幾縷拂過唐威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她昨晚在莊園沐浴時用的皂角味道。

馬隊沿著干涸的河床疾馳，山路漸陡，唐威的身體微微前傾，下巴幾乎抵在陳晚的肩上。他的手臂牢牢環著她，既像是保護，又像是某種無言的占有。陳晚能感覺到他呼吸的節奏，溫熱而平穩，與自己的心跳漸漸同步。

“前面就是礦區了，”唐威突然說道，聲音里多了幾分正經，“抓緊我。”

陳晚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觸到他腕間跳動的脈搏。

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這個說要“現學騎馬”的大男孩，掌心真的連一點繭子都沒有磨出來。

死亡谷的夕陽將廢棄礦區染成血色，唐威勒住韁繩，馬蹄在龜裂的礦渣地上踏出沉悶的聲響。

“就是這里。”唐威翻身下馬，靴底碾碎了一塊風化嚴重的石英石。金色的碎屑在夕陽下閃爍，像撒了一地星砂。

陳晚跟著下馬，打量著四周。廢棄的礦工宿舍只剩幾堵殘墻，墻皮剝落處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Anaconda礦業公司的名隱約可見。

“威哥，”長三的人早已守在礦區，看見唐威一行人來了，便趕緊迎了上來。

跟在長三身后的四名青年華人中，有三個格外顯眼，他們都穿著漿洗得發白的卡其布勘探服，脖頸處曬出明顯的V形分界線，顯然是長期在野外工作的痕跡。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們齊刷刷剪短的頭發，在1900年的唐人街堪稱驚世駭俗。。

他們旁邊的馬背上馱著各種儀器，看見唐威等人過來，他們只是站在原地，一臉局促的樣子。

領頭的是個戴圓框眼鏡的年輕人，臉上有一道還未完全好的刀傷，好在刀痕只在臉上留有寸長，并未太影響容貌。

“唐總。”鄭海推了推眼鏡，上前和唐威問候。

唐威看著這個上次為自己擋了一刀，而住了一個多月醫院的青年，面帶微笑問道：

“你的同學都來了？”

“都來了，這是林修文、這是王硯之、這是陳星洲。”

鄭海為唐威做了一一介紹，三個青年不約而同推了推眼鏡，林修文站在最前面，瘦高的個子像根竹竿，鼻梁上架著銅框眼鏡。

他左手永遠插在口袋里，向唐威行了個古怪的拱手禮——那里面裝著個黃銅地質放大鏡，拇指關節因長期敲擊巖石樣本而結著厚繭。

“唐先生，按您給的坐標，我們做了三次磁偏角測量。”他掏出一本皮質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數據。

唐威接過筆記本，陳晚注意到但這個家伙認真做事的時候倒也沒那么討厭。

林修文繼續匯報，語速飛快：“礦脈呈45度角向東南傾斜，主礦體被三疊紀玄武巖覆蓋。”他指著遠處一座光禿禿的山丘，“但最奇妙的是這里——”

勘探隊迅速架起設備。王硯之操作著最新式的布倫頓地質羅盤，陳星洲正在調試水銀氣壓計。林修文從行囊里取出個金屬圓筒，擰開后竟是個便攜式顯微鏡。

“請看這個，”他將一塊礦石切片放在鏡片下。唐威湊近觀察，鏡中呈現出絢麗的蜂窩狀結構——每個孔洞邊緣都附著金燦燦的微粒。

“自然金與毒砂的共生體！”林修文激動地推了推眼鏡，“玄武巖風化后形成保護殼，把金礦偽裝成了普通硫鐵礦。”

他翻開筆記本最后一頁，“根據比重測算，這個礦脈......“

他突然噤聲，警惕地看了眼陳晚。

陳晚倒是識趣的走開了，林修文才接著說道：

“黃金儲量至少20噸，換算成美元的話大約1200萬美元。”

1200萬！就連唐威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要知道這個年代美國一年的GDP也才200億美元，標準石油公司的創始人美國首富洛克菲勒身價也不過3個多億。

也就是說，只憑著這座礦山，自己就已經可以躋身千萬富翁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