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威爾街的暮色里，唐威的皮鞋踏過意大利餐廳破碎的彩釉招牌，“嘎吱”一聲踩住鑲金邊的菜單。

李福提著煤油燈湊近，照亮他手中攤開的羊皮賬本。

“馬里奧旗下，包括有餐廳、洗衣店、賭場月流水8千三，扣除成本，除每月上交薩爾瓦托2000外，自己留存2000。”

“薩爾瓦托都已經死了，這筆錢以后就不用交了。”

唐威指尖劃過墨跡未干的數字，突然停在某頁，“這個‘蝴蝶夫人’是誰？每月800美元的出項怎么沒有入賬？”

陰影里傳來一個聲音。干瘦的意大利會計哆嗦著抬頭：“是、是馬可先生的情婦...馬里奧每個月會偷偷給他800，不入賬..“

唐威眼睛微瞇，鋼筆尖在‘蝴蝶夫人’旁畫了個叉：“馬里奧先生倒是大方，包養個情婦就花這么多錢，這筆錢以后也不用給了，如果‘蝴蝶夫人’還想要錢，就讓她來找我。”

意大利會計低頭，沒敢多話。

“威哥！”孫強踹開地窖門，手里舉著個黃銅保險箱，“找到馬可的私賬了！”

箱體彈開的剎那，滿屋倒吸冷氣——里面整齊碼著十二張地契，有房產、農田、果園，甚至還有兩張是礦產地契。

“福伯，查查這些房產地產都是哪里？咱們也敞開了當回地主。”

已經成為唐威大管家的李福自然滿臉藏不住笑意，即便憑經驗，他也能知道這些地契的價值不會少于2萬美元，這個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但高興的同時，李福的心里不僅產生了一個隱隱的擔憂。

“少東家，我聽說這個霍華德背景大的非常，這次咱們雖然把他整的很慘，但保不齊他回去后會卷土重來。”

“卷土重來？”叮的一聲，唐威從指間彈起一枚硬幣，“那得看他有沒有命再回來了。”

......

舊金山灣的霧氣漫過北灘區，將“金色牡蠣”餐廳的霓虹招牌暈染成模糊的光團。

孫強蹲在對街的消防梯上，黑色風衣籠罩全身，懷表表蓋開合間，黃銅指針指向九點十五分。

卸任警長霍華德的身影準時出現在街角，他依然保持著軍人步伐，只是右手始終按在腰側——那里本該掛著韋伯利左輪。

身旁的中年男人絮絮叨叨，一輛馬車駛過積水濺了他一身，“見鬼，霍華德你為什么非要挑這種地方吃飯？”

“這里是那群意大利佬的地盤。”霍華德推開餐廳雕花門，“吃完這最后頓飯我明天就離開這里。”

躲在陰影里的孫強無聲地笑了。他摸了摸西裝內袋——兩把柯爾特1900，槍管纏著絲絨布消音。

袖口金線刺繡里藏著三枚毒針，領帶夾實則是微型絞索。

他想起唐威教他開槍時說的一句話：殺人不一定要見血，但必須足夠戲劇性。

作為唐威手下的情報頭子，孫強似乎早已習慣了在黑暗中行動，而他也非常喜歡這躲在陰影里，無論是搜集情報，還是背地給人一槍。

餐廳后廚的通風管‘咔嗒’輕響。

孫強像條水蛇般滑出管道，皮鞋落在瓷磚上沒發出半點聲響。

透過送餐口的百葉窗，他看見霍華德正用叉子戳著盤中的小羊排——這道菜本該配迷迭香，但今晚撒的是顛茄粉。

“你說的都是真的，”男人啜飲紅酒，“這些華人真的已經這么無法無天，可我在薩克拉門托怎么一點都沒聽到。”

作為州里來的特使，史密斯這次是代表范德比爾特議員秘密而來。

霍華德搖晃著手里的紅酒杯，目光變的狠厲，

“那是因為這里的官員從唐人街都舊金山市都沆瀣一氣。從下面的警員到上面的市長都已經腐爛不堪，任由那些華人自行其是，甚至背地里還為他們掩護，以對抗州政府，對抗華盛頓。”

史密斯劇烈的咳嗽了一聲，差點沒被剛才的一口紅酒給嗆到，

“霍華德，沒你說的這么嚴重吧，克萊頓市長我也是認識的，至少他的政治理念和范德比爾特先生還是一致的。”

霍華德冷笑一聲，正要再說些什么，忽的用餐巾捂住了嘴，餐巾瞬間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嘴里一陣猩甜。

“這是什么？”他不由呆了一呆。

此刻呆住的不僅是霍華德，還有躲在暗處的孫強，他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顛茄中毒該是瞳孔放大，而非咯血才對。

廚房門被猛地撞開。

孫強側身閃進冷藏室，透過門縫看見三個意大利槍手正用消音手槍點射侍應生。為首的刀疤臉還拎著一桶汽油桶。

有人在他之前下手了！

命運給了孫強絕妙的機會，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比自己刺殺更好的劇本。

霍華德的餐刀‘當啷’落地。他踉蹌著站起來，瞳孔已縮成針尖：“酒...有問題...”

對面的史密斯完全弄不清狀況，他正要站起身來，就感覺大腦一陣暈眩，然后一頭栽倒在地，整個身子都在劇烈顫抖。

霍華德聽見有腳步聲像他奔來，他正要去拔槍，卻發現自己的腰間空空如也。

“霍華德警長，好久不見！”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意大利人向他走來。

“你...不，我...你不能殺我...”

霍華德因為剛才喝的紅酒比較少，現在還能勉強維持意識，他還想和這些意大利人談判。

但已經晚了，刀疤臉將槍口對準霍華德的腦門，

“提利昂家族的家規，血債血償！”

轟的一聲，子彈在霍華德的眉心鉆出一個血洞，睜著眼睛的霍華德的咚的一聲倒地，眼睛里寫滿了不甘。

餐廳里立刻陷入一陣尖叫，殺手一腳踢翻腳邊汽油桶，趁著混亂，逃出了餐廳。

但汽油沒被點著？

孫強收起了懷里的手槍，路過霍華德的尸體時，‘不小心’踢翻了旁邊的煤油燈，火舌立刻吞噬廚房門簾。

他從容地穿過起火的大廳，在門口與趕來的民兵們擦肩而過。

“快進去！”他故作驚慌地指向濃煙滾滾的餐廳，“是意大利人，他們在里面殺人了！”

轉過街角時，他摸出霍華德的警徽扔進下水道。

當夜，《舊金山紀事報》的夜班印刷機印刷了今天的頭條，

《黑警長與黑幫火并身亡》

唐老板會喜歡這個標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