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拉攏柳醫生的好機會。

柳醫生在雪度集團里的位置非常微妙，她的地位不高，但能參與很多重要的會議，是決策的制定者，她知道的機密不少，但身份只是個心理醫生，又不怎么敏感。

更關鍵的是，柳醫生并未完全喪失人性，她對暗蝶還有憐憫之心。

如果能將柳醫生拉攏過來，好處很多。

果不其然，聽到安錦一番話后的柳醫生沉默良久。

哪怕是每天都要接受高密度信息輸入的心理醫生，在這一刻大腦也近乎宕機。

她以征詢目光注視暗蝶。

暗蝶一句話沒說。

她默許了安錦的行為，也用沉默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的。

柳醫生本來都準備走了，這會將頭探出，豎耳傾聽：“你為什么要殺三公子？”

“殺手第一戒律，不能動情，”暗蝶閉上眼睛，“我違反戒律，她們奪走了我的安錦，要用強制手段逼他就范，逼他委身三公子。”

“你是心理醫生，應該站在患者角度思考問題，你說，我在那種處境下，還能怎么做？”

柳醫生的神情變得復雜，她不再像來時那樣出聲勸阻。

“也許你是對的，呵……我也沒資格評判你的對錯，”柳醫生痛苦道，“可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事呢？就這么信任我，相信我不會和集團高層說明真相？”

暗蝶道：“很簡單啊，你能過來給我通風報信，就說明你不是一個壞人。”

柳醫生笑出聲：“你這個運籌帷幄的殺手，怎么能如此單純？我就不能是來唱紅臉的嗎？”

她深深看了兩人一眼。

也許是在感慨這么多年終于見到一對能擁有愛情的殺手，柳醫生說：“我認可你的行為，你是個真正的女人，放心，我不會把這些說出去的。”

在這一刻，柳醫生認可暗蝶的行為：“那你就和集團反抗到底吧，反正也沒回頭路了，祝你好運。”

走到門口，柳醫生又感慨道：“真懷疑我是個假的心理醫生，我前段時間還診斷你的情感嚴重缺失，患上人格解離的怪病，可你竟然能為伴侶做到這個地步。”

殺手的無情是公認的事實。

柳醫生嘆氣：“你不再是我的患者，我也不配再做你的心理醫生……可至少，我們明面上的關系還是如此，高層真要讓我更改你的病歷，真要對你下手，恕我愛莫能助。”

在柳醫生走出房門的瞬間，安錦跑過去。

陰暗的樓道里，安錦說出他的請求：“柳醫生，以后集團高層那邊有什么消息，可以提前給暗蝶說一下嗎？”

“怎么，還想我做你們的線人？”柳醫生狼狽地回避安錦熾熱的目光，“我可告訴你，沒門！”

聲音堅決，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安錦能理解柳醫生的顧慮。

柳醫生沒必要趟這渾水，她沒關系，光靠學歷和能力混到如今的地位，自然是不可能放棄她所擁有的東西，來幫助一個本就不熟的人。

“我發現，一個不管多有良知的人，在進入大集團后都會慢慢泯滅人性，”安錦由衷道，“不過你不會是這樣的人，我相信，你接受過無數個患者，你在她們身上看到了許多珍貴的東西，看到這世上每一個人的掙扎和痛苦，所以你的心不會輕易沉淪。”

柳醫生沒搭話，沉默地按下電梯按鈕。

趁電梯沒到的這段時間，安錦繼續輸出：“混到如今這個地位，其中經歷的艱難應該數不勝數吧，可是這樣如履薄冰有意義嗎？集團給你的，想要奪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就像她們想奪走暗蝶的一切，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你又比她多了多少籌碼呢，大家不過都是棋子……”

電梯到達樓層，門打開的瞬間，柳醫生閃身進去：“你說得有道理，但我不能陪你們胡鬧，我只能祝福你們好運。”

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隨門縫變得越來越窄，最終被隔絕開來。

安錦揉著眼睛。

終究沒能說服柳醫生啊！

不過這也正常，他剛才的一番話是想在心理層面說服柳醫生，這一招屬實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長，能成功才叫奇怪。

柳醫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

在科幻藥丸模擬的虛假未來中，柳醫生也是從頭至尾沒幫助過暗蝶，只是后來通過層層加密，給她捎了一封信而已。

她的私德沒問題，但為人非常謹慎，只想獨善其身，要讓她摻和這件事，可能性非常小。

安錦走回房里，把門關上。

他和暗蝶都是聰明人，又相處了那么久，雙方眼神一對上，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暗蝶將目前的情況說出來：“我一直在拉攏蝴蝶小組成員，但我把話都說到天上去，也只有不到十個人愿意跟著我，想辦法脫離集團的束縛。”

不到十個人……無論怎么說，都太少。

雪度集團共有十二個殺手小組，六七百人，能力都很強，暗蝶帶十人出走，被下追殺令后，她要用何種方式脫逃呢？

安錦幾乎看不到希望。

“沒辦法，這是我能動員的所有人手，也許希望不大，但我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暗蝶道。

她的心情很差：“這房子估計在幾天后會被收回，到時候你就不能住在這里了。”

“我想辦法給你安排個別的住處。”

安錦答應：“去哪都行，我不在乎。”

保護安錦的保鏢們說到底是比較忠于暗蝶的，換個住處，只要保護他的人還在，他基本上不會遇到危險。

“行，這幾天比較敏感，我們盡量少見。”暗蝶十分不舍，她能看到橫在她面前的艱險。

真正決定要以身涉險，暗蝶反而懷念以前動蕩的殺手生涯。

雖然這么長時間以來，她一直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活，但好歹不用擔心權謀與算計，不用擔心被人陰死。

可現在的她看未來，只能看到一團迷霧。

這讓暗蝶又想起冷漣臨死前曾說過的一句話：

【殺手終有一天會淪為通緝犯，殺人者終有一天會被人所殺。】

她作為集團沾滿血污的刀，真能反過來刺穿它的身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