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一直垂著頭，手絞著衣服，顧凌晏問：“小榮，你還好嗎？”

李榮勉強對他笑了笑說：“沒事，哥，我是不是麻煩你了…”

顧凌晏揉揉她的頭：“怎么會，你是我看著長大的，都是一家人，還說兩家子話。”

李榮：“我平時不會大喊大叫的…”

顧凌晏：“我知道。”

李榮：“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只要我爸媽在，我的情緒就會很容易失控…”

顧凌晏問：“你有沒有去看過心理醫(yī)生？這很可能是生病了。”

李榮自嘲般笑了笑：“哈…學校里有做過心理測試，說我可能是抑郁癥，要治療，讓爸媽帶我去看看醫(yī)生，我爸媽說我作妖，是裝的…”

顧凌晏聽見這番話皺起了眉，他剛剛還沒注意，李榮眼底下的黑眼圈很重，手臂上隱隱約約有些傷疤，他放輕聲音說：“小榮，你…手上的傷是？”

李榮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傷，將袖子往下拉了拉說：“爸媽打的，因為我成績退步了一名。”

顧凌晏：“你成績我記得一直名列前茅吧？都這樣了還要讓你往死里學嗎？”

李榮：“哈…他們啊…只要我還活著，我就要學習，哪怕是年級第一，也要學…”

她突然站起身，顧凌晏問：“你要去哪？”她說：“回學校吧…不然會被打的，去了學校至少能打的輕一些。”

顧凌晏攔住她：“小榮，你知道嗎？你爸媽打你，這已經(jīng)算是家暴了。”

李榮抬頭看他，眼神空洞麻木，她說：“我知道的，可是我能做什么？把他們告上法庭嗎？我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嗎？”

她轉(zhuǎn)身開門，站在門口的時候她頓了一下，回頭沖顧凌晏笑，她說：“謝謝哥，你人真的很好。”

顧凌晏看著她關上門，他自己也清楚，這件事他沒辦法去阻止，顧凌晏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發(fā)呆，聞桉冉走過去坐下，她說：“那個女生，好可憐。”

顧凌晏轉(zhuǎn)頭看她：“是啊，可是畢竟是人家的事情，我們也無能為力。”

聞桉冉：“如果去和她的父母談談，會不會好一些？”

顧凌晏思考片刻，然后起身說：“我去試試吧，萬一呢？”

顧凌晏找到李榮父母，李父站在窗口抽煙，李母笑著招呼她，顧凌晏婉拒了李母給他遞的水說：“二姨，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說說李榮的事情的。”

李母瞬間有些不耐煩起來的，但臉上還是陪笑道：“誒是是是，李榮她就是好日子過多了，她一天什么都不用干，只讓她學習她就犯毛病。”

顧凌晏扶額：“二姨，李榮好歹也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她什么性格我也清楚，而且現(xiàn)在不比以前，現(xiàn)在學習很辛苦的，學生壓力很大。”

李父出聲：“學習能有什么壓力？我看她就是不想學習！”

顧凌晏皺眉：“她每天5點就要起床，然后在學校里面坐十幾個小時，課間還要學習，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晚上回家還要寫作業(yè)寫到將近零點，而我們工作也只要工作十小時左右，回家后偶爾加班，還有工資拿，你們覺得她壓力不大嗎？”

李父：“她在學校只要動腦子，你看看我們的手，哪個人手上沒有工作時留下的傷？就她矯情？”

顧凌晏被氣笑了，他說：“她沒有傷？你們怎么打她的都忘了？她才十幾歲，手臂上全是傷，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家暴？是犯法的！我都可以把你們帶進局子里喝茶了！”

李母聽見他說犯法兩個字有些慌了，她上前笑著說：“哎喲哎喲，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小晏啊，這玩笑不能亂開呀，如果我們不在了，誰養(yǎng)她不是？”

顧凌晏平復了一下心情說：“明天周六，我會帶她出去散散心，去看個心理醫(yī)生，你們不許再逼她學習了，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

李父還想反駁什么，被李母拍了一下，又憋回去了，顧凌晏離開了李榮的家，聞桉冉蹲在門口等他，顧凌晏上前問：“怎么蹲在這等我？”

聞桉冉：“我想等你一起回家。”

顧凌晏笑著輕輕拍了拍她說：“好啦，走吧。”

聞桉冉走在他旁邊問：“我聽見他們說的那些話了…”

顧凌晏：“哎…老一輩人是這樣的。”

聞桉冉垂著頭：“原來能讀書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顧凌晏笑著說：“不是的，李榮原生家庭不好，如果她的父母理解她，關心她自己比關心她學習多一些，李榮不會這樣的。”

聞桉冉問：“為什么？”

顧凌晏：“你看我，我父母就是很好的人，他們不會逼我，會讓我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我就很少有心情低沉的時候。”

聞桉冉點點頭：“你說的有理…”

顧凌晏伸了個懶腰說：“好啦，我們?nèi)ケ憷旯涔洌o你買冰淇淋吃。”

周六早上，顧凌晏開門準備去買早餐，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李榮，他有些驚訝問：“小榮？你怎么站在門口？”

李榮說：“你之前讓我周六來找你…”

顧凌晏：“那為什么不敲門？”

李榮：“我怕打擾你…”

顧凌晏無奈笑笑，讓她進來，顧凌晏去樓下買了個早餐，他偷偷將一份早餐塞給聞桉冉，然后有拿了剩下的早餐給李榮，李榮道了謝，顧凌晏吃著包子問：“昨天你父母罵你了嗎？”

李榮輕輕點點頭，然后又猛然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顧凌晏看出了她在隱瞞，但沒多說什么，李榮小口小口吃完包子后問：“哥，你今天叫我來做什么？”

顧凌晏：“我?guī)闳タ纯葱睦磲t(yī)生，然后帶你出去散散心。”

李榮有些猶豫，顧凌晏問：“怎么了？”

李榮：“我還有作業(yè)…”

顧凌晏拍拍她：“別怕，寫不完就不寫，大不了我去和你們老師說，好嗎？”

李榮遲疑的點點頭，顧凌晏先帶她去看了心理醫(yī)生，李榮被確診有重度抑郁以及雙向情感障礙，出來后顧凌晏面色擔憂，李榮倒是十分平靜，仿佛是在她的預料之中，顧凌晏有些猶豫的開口：“小榮。”

李榮抬頭看他，顧凌晏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說：“回家記得好好吃藥，好嗎？”

李榮點頭，顧凌晏說：“你以前可是一個很開朗的小姑娘啊…”

李榮垂著頭說：“已經(jīng)無所謂了…我已經(jīng)忘了。”

顧凌晏看著她這樣，心里也不好受，畢竟李榮是他的妹妹，他說：“你以前很喜歡去游樂園，我今天也帶你去，好好玩，或者你有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不要想著學習了，好嗎？”

李榮點頭，顧凌晏帶她在游樂園玩了一天，李榮心情沒有太大的起伏，有的時候看見自己感興趣的或者好笑的，會輕輕的笑笑，傍晚他們?nèi)コ粤藷荆櫫桕厅c了很多好吃的，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吃，突然李榮吃著吃著就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顧凌晏有些無措的給她遞紙問：“怎么了？怎么哭了？”

李榮抽噎著說：“哥，謝謝你…自從我上了高中，我就再也沒吃過燒烤了…”

顧凌晏說：“沒事的沒事的，以后你想吃了就打電話給我，我?guī)闳コ浴！?

李榮笑著說：“哥，我今天真的很開心…真的…很開心，謝謝你…”

顧凌晏說：“那你答應我，以后要好好的，每天開心點，別人欺負你，你就反抗，做自己好嗎？”

李榮抬頭看他：“可是我沒辦法…我沒有辦法…”

顧凌晏說：“不會的，我有個…朋友，她和你一樣，我剛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她不敢大聲說話，一言一行都很拘謹，像一個木偶，后來，她也在慢慢改變，變得有血有肉，變得更加鮮活。所以，你要相信自己會越變越好的。”

李榮：“哥，你說…如果我死了，他們會后悔嗎？”

顧凌晏皺眉：“小榮，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李榮笑著說：“我只是問問，沒事的。”

顧凌晏說：“我也不清楚。但是你不可以去死，你還那么年輕，你不能…”

李榮打斷了他說：“哥，其實對于一些人來說，活著，比去死好痛苦，死的時候只會痛一陣，活著卻要痛苦一輩子。”

顧凌晏看著她，微微張著嘴，然后說：“可是小榮，有很多人關心你，如果你死了，也許你認為是解脫了，可是那些關心你的人要怎么辦？他們會痛苦很久。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等熬出頭了，一切就好了。”

李榮點頭，他們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