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蕓越發沉默了,她的身上又增添了一些新疤。
“祝欣…”
母親不讓張蕓出去,她只能每天看著母親的嘴一張一合,像永動機,一刻不停地動著,所嘯起的狂風將她內心的建筑物一點點摧毀。她想,一定是因為自己的疤太丑了。
到了拆紗布的那天,是張蕓自己拆的,是張蕓自己躲到房間里拆的。
疤果然很丑。手腕處一條可怖的長痕,消散不了的紅色包圍著一道似皺紋一樣的,擦不去。胳膊上是一道道發白的線條,是很久之前的傷。白色與突出的紅色點綴了張蕓的胳膊,像一副來自地獄的畫作。紅色的,突出來的,一條條的,像雕像矗立在那里,格格不入。
張蕓看了很久,甚至已經快要淡忘了時間。
“阿蕓,阿蕓!”
“阿蕓乖,開門好不好。”
是祝欣。
“干嘛呢在屋里?我干活回來這么累也不知道…”
是,母親?
流出的淚滴在胳膊上,與血混著一起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像倒計時。
“滾出來啊,沒聽見我說話嗎?”
毫不猶豫的,張蕓沖向有祝欣聲音的那扇門。站定在門前,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門,不管身后門把手的瘋狂擰動,不顧母親大聲的叫喊。
張蕓回家了。
張蕓總是覺得對著別人露出傷疤會有一種羞愧感,但在祝欣面前不一樣。張蕓知道,不管是脫光了衣物還是剖出自己的心臟,祝欣眼里一直都只會有清澈的心疼,像一汪清水被投入一顆炸彈,炸起的漣漪許久也無法漂散。
大搖大擺地回了家,張蕓像只盛氣凌人的小貓。路上張蕓一直搖頭晃腦,看看這看看那的。她覺得很滿足,她能看見大樹的綠葉,能聞見花朵的芳香,能聽見鳥兒的歌唱,她可以感受到身邊的祝欣。
到了家,祝欣去做飯,張蕓就四處轉悠。張蕓不得不承認,這房子簡直是按照自己的審美來裝的,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張蕓越看越欣喜,蹦蹦跳跳地就去找祝欣了。直到抱住祝欣,張蕓才有了一些實感,有了一些被愛的實感。她們緊緊貼著對方,使她們的氣息都可以被對方深刻的記住。
“我昨天刷視頻,刷到一款防曬霜挺好用的。”
“我不是不喜歡涂嗎,涂防曬霜需要用散粉嗎?”
“不清楚,待會兒查一下吧。吃這個。”
“不吃。”
“挑食不是好孩子。”
“哦,那我要做壞蛋,做超級壞小孩。”
“……”
兩人在餐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很默契的,兩人誰也沒有提起以前。張蕓自回到家后就像個正常人,不用吃藥也可以天天笑嘻嘻的,失眠的次數也少了,哪怕睡不著,也有祝欣陪著她,給她講睡前故事。張蕓喜歡祝欣給她講睡前故事,因為祝欣的聲音很柔和,像五月天的春水。
張蕓說,自己是冬天的雪,因為她喜歡雪。但張蕓知道,只要下了第一場雪,只要有了第一個雪花飄落,世界就永遠是冬天。
掉落的雪潮濕著生命,她的世界再也沒有生長過花朵。
而祝欣不同,能夠形容她的事物太多太多了。是溫暖的陽光,是和煦的微風,是高大的樹木,是一切。
“因為你愛我,所以在我這里你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
“因為你愛我,我才出現融水。”
“所以我愛你,你不必再提心吊膽。我擁有了你,自然不會輕易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