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欣總是很溫柔。以前張蕓身邊有很多人，雖然都是階段性的，但也足夠張蕓用來消遣。所以從幼兒園到升入初中之前，張蕓和祝欣的相處時間就只有晚上一起抱著聊天。張蕓會和祝欣念叨著今天發(fā)生的事，一會兒說這兒一會兒說那的，天馬行空，困的迷迷糊糊還是張著嘴想說點什么，但通常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祝欣在身邊不會打斷她說話，只是睜著眼看張蕓，時不時點點頭，看見張蕓困的眼都睜不開，嘴卻還是一張一合的就很想笑。張蕓那時候不懂什么叫作幸福，沒人教過她，她只是感到很滿足，心好像被星星填滿了。

小時候，張蕓很喜歡和小伙伴們一起看月亮數(shù)星星。小啊，不知道干凈臟亂，就就著大地而眠，每次都是張蕓母親來叫才知道回家。一幫小伙伴們談天說地，把時間講的都困了，不自覺打了個哈欠，腳步慢了下來。這時候祝欣只能躺在床上，張蕓會想她，但張蕓不敢讓祝欣出來。

祝欣與張蕓一起長大，在張蕓剛出生還在手術(shù)室里的時候，祝欣就與張蕓打了照面。張蕓的幼兒園是在村里上的，之后就轉(zhuǎn)進(jìn)了城里。自此張蕓見到的人多了起來，形形色色的各種人，張蕓見了個遍。也許是張蕓臉上總掛著笑，胖乎乎，笑瞇瞇的，盡管她不知道高興是什么感覺，但朋友還是一個接一個來了。張蕓的內(nèi)心也隨著她們的出現(xiàn)被發(fā)掘到了一個更深的地方。張蕓開始想穿漂亮裙子，想買一個好的作業(yè)本，想有零花錢可以買糖吃，想和父母一起去游樂園，想……

張蕓看著母親，問可不可以去游樂園。張蕓忘了母親說的話，但她以后幾乎每一天都會聽到這種話。父親也依然沒有回家。

小小的張蕓就抱著祝欣，問祝欣為什么母親會那樣罵自己，問她為什么父親不回家。也是從這時候開始，張蕓說的每件事，祝欣都會回應(yīng)她。

張蕓和祝欣說過，她其實一直都想看看別人腦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這樣，她就可以知道和自己談笑風(fēng)生的朋友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但張蕓更想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張蕓很遲鈍，像個傻子，她想不通，很多。

是祝欣告訴她的。

祝欣為她做了飯，兩人就坐在一起。祝欣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跟她說話。

“你很矛盾。你明明不懂愛，卻又渴望愛。你像一只鳥兒，你會飛，你會唱歌，你有很大的能力，但總能有一個籠子困住你，你看不清籠子外面。這時候，所有人都會以為籠子里多么漂亮多么美麗，會有軟和的毯子，有自動喂食器，有小綠植，有愛，有著自由的鳥兒所渴望的一切東西！可是呢？你沒有毯子，只有堅硬的籠子，硌得你生疼，甚至你獲得的愛都是她們砸在你身上的！那所謂的愛，將你砸的頭破血流?！?

剛才還在給張蕓夾菜的祝欣雙眼變得通紅，情緒明顯激動起來。她像是憋了很久，她心中的怒火。

她看著張蕓，終于落下淚來，就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你明明該有更好的生活，你明明，你不想，你也不該！你更不能…是這樣的。阿蕓，你感受出來什么是愛了嗎？你為什么要有愧疚這種可悲的情感呢？明明，明明是她們，給你枷鎖啊…”

張蕓呆呆地看著祝欣。此時的祝欣眼里莫名地籠上一層悲哀，而張蕓只是掉下淚來，她不懂為什么會有人替她感到悲傷。

二人一言不發(fā)的吃完了飯，收拾完碗筷，祝欣走到沙發(fā)上抱著張蕓。她的聲音還帶著點顫抖，

“對不起，我給你帶來了一場雨。”

祝欣的懷抱很溫暖，沒過一會兒，張蕓就睡著了。再睜眼，是母親叫她吃飯的喊聲。

“我不吃，你們吃吧，我已經(jīng)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