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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就這么水靈靈地……斷袖了?

寧王的銀絲白衣在空中劃過了不那么好看的線條。

頊茹默心里是想攔的,但是雙手卻是難以伸出的。

“殿下!殿下!殿下您沒事吧?”

杜勇趕忙上前去扶,把梔子花踩壞了好幾株。

頊茹默看二人狼狽的模樣,忍俊不禁。

“寧王殿下,我欠沒欠你錢呢,你自己心中有數(shù),我就不多說了。不過,你帶著你的手下,今日踩壞花叢,可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崳@都是鐵證!”

頊茹默拾起地上被踩掉的梔子花,拔高了音量。

“出什么事了?”

柏彧被吵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推開門,走了過來,看到寧王跌在花叢里掙扎,趕忙去扶了二人起身。

“寧王殿下,快起來。”

“默兒,這怎么了?”柏彧問道。

“蒼天有眼,我可什么都沒干。走,咱倆吃飯去!”

頊茹默拉過柏彧,揚(yáng)長而去。

“氣死我了!”寧王扯著刮破的衣袍,氣得直跺腳。

“殿下,我剛都說了,咱們斗不過她的……”

“哼!煩死了!”寧王剛準(zhǔn)備罵一罵撒氣,一張口卻覺得鼻腔直癢。

他捂住口鼻打了好幾個噴嚏,低頭一看手心,是好幾只黑色的小蟲子。

梔子花里的小蟲子。

“啊——有蟲子進(jìn)去了!杜勇!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頊茹默聽著身后寧王的哀嚎,笑得笑得嘴角裂著疼,還不忘對也忍不住笑出聲的柏彧強(qiáng)調(diào),這回真不是她干的。

梔子花里的蟲兒比米粒兒還要細(xì),即使他鼻腔里沒有了,心里也還會直膈應(yīng)。

更何況,確實也有一些小蟲子,沿著寧王的手指手腕,鉆進(jìn)華麗的衣袍里去了。

這哪里是一下子便能捉得盡的?

寧王這人,一個人走夜路都能放聲高歌,卻是最怕這些小小蟲兒的。

只見他受了驚,上躥下跳的,一會兒掀了衣服去找,一會兒又去摸摸脖子,仿佛身上處處都在發(fā)癢。

一直到了康王跟前,準(zhǔn)備離去時,他也依舊時不時地抽抽,總覺得身上還有小蟲子在爬。

“珉瑄,你如此甚為失禮……”一邊的康王實在看不過眼了,出言提醒。

“……我就覺得還有蟲子在我身上……”寧王撓了撓脖頸,撅著嘴,委屈極了。

“方才的事,杜勇已經(jīng)稟報給我了……你怎能行事,實在是有失君子之風(fēng)?!笨低跞滩蛔?,上前替寧王整理衣袍。

“什么‘君子之風(fēng)’?我又不打算做君子!她之前吃我兩只鴨,還害我從馬上跌下來,我這也是討要一些損失罷了……”寧王頂嘴道。

康王無奈地?fù)u搖頭,道:

“那分明是你自己氣不過,才從馬上暈了下來。七尺男兒,自當(dāng)雅量,不過是兩只鴨子而已,有什么要緊?”

寧王眼見著康王又打算長篇大論訓(xùn)導(dǎo)他,便趕忙走開,指著云居大門,轉(zhuǎn)移話題:

“這群山野村夫,也是不知禮數(shù)!我們要走了,他們也不說來送送?!”

康王拖著病體,將寧王拉過來,說:

“云居上下能救我便是大恩了。哪里有強(qiáng)迫人出來相送的道理??熳甙桑氍r他已經(jīng)帶著尸體先行下山了。”

寧王癟癟嘴,這才不情不愿地上馬。

康王等人的馬蹄聲消失后,益明便去告訴離登居士,他們都走了。

居士捻著花白的胡須,低頭看著桌上放著的兩個劍匣,嘆了一口氣,吩咐益明去把頊茹默和柏彧叫過來。

離登居士將兩柄短劍贈給他們二人。

柏彧慌忙拉著頊茹默跪下,叩首道:

“師父可是要趕走我們了?今日與寧王之事,我們二人雖有錯,但也并未惹是生非……”

頊茹默恍然間想起,云居的規(guī)矩,居士不想留徒弟了,便會贈徒弟一樣兵器。

或是長槍,或是短刀,或是袖劍。

離登居士笑著讓他們二人起身,說自己并非要趕他們走,而是他們將要回京城去了,贈寶劍,只作防身之用。

柏彧這才松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你們收拾收拾,明日便下山去吧?!本邮康?。

“長姐的生辰,不是四月下旬嗎?今天才四月初五……從云波山趕往京城,快馬加鞭五日便到,怎么明天就回去呢?”

頊茹默問道。

居士仿佛知道頊茹默會疑惑一般,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是京城定國侯家寄來的。

不過信卻是柏彧的兄長夏侯初顯寄來的。

“我哥的信?”柏彧有些驚訝。

他哥給他寫信,這還是頭一遭。以往久不回京城,都是父母寫信寄來問詢的。

夏侯初顯在信中替弟弟柏彧告假,說是這一年母親的忌日,想要他早些回去祭奠。

頊茹默湊在一旁瞄了一眼信的內(nèi)容,猛然想起,柏彧和夏侯初顯不是同一個娘。

柏彧的母親是蕭夫人,她是定國侯的繼室,也是宮里蕭貴妃的胞妹。

蕭貴妃,就是九皇子安王的生母,同時,也是頊茹默那兩位公主嫂嫂的生母。

唉,皇室宗親的倫理關(guān)系,果然很難理清。

頊茹默在心中暗暗感嘆,恍然間又想起來一件似乎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

說來與蕭夫人個性淡泊也有些關(guān)系。

夏侯初顯與柏彧同為定國侯之子,雖說初顯是長子,然而柏彧的母族蕭家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可蕭夫人懷著柏彧,腹中胎兒還未知男女之時,她便要姐姐蕭貴妃向皇帝進(jìn)言,蕭家世受皇恩,實在不該再有一位世子了,懇求皇帝封夏侯家長子為世子。

于是,皇帝便破例冊封當(dāng)時年僅六歲的夏侯初顯為定國侯府世子,又特地為蕭夫人腹中還未出世的孩子賜字“柏彧”。

“……是該早些回去。”柏彧收好信,頷首道。

“既然柏彧提早回京,那默兒便也隨你一道。你們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本邮坑终f。

頊茹默點點頭,也沒有別的意見。

對于她來說,山上、京城,待哪兒不是待呢?

早些回京城,她還能早些想辦法讓頊家自此遠(yuǎn)離皇子奪位之事。

只要遠(yuǎn)離了奪權(quán)漩渦,想必日后有什么動亂災(zāi)禍,也禍害不到頊家的頭上來。

居士沒注意到頊茹默走神,仍是照往常一般,在他們回京前,交待他們低調(diào)行事,切莫四處惹事,更不要卷入朝堂紛爭,獨(dú)善其身最好。

這樣的話,居士回回都說,從前頊茹默也次次都聽。

不過,從前的頊茹默對這些話,聽歸聽,脾氣上來了照樣我行我素。

她只是有恃無恐。

不管她惹出什么禍?zhǔn)聛?,總會有人兜底?

而如今的頊茹默,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位,她多了許多謹(jǐn)慎小心,此時正在心里琢磨著,為什么離登居士會這樣告誡他們。

“師父說的,都記下了嗎?柏彧……”

柏彧點點頭。

“……默兒?”

頊茹默仍在思考,沒有及時應(yīng)聲。

“默兒……”柏彧扯了扯她的衣襟,朝她使了使眼色。

“?。苦蓿∮浵铝擞浵铝?!我記得可清楚了!跟印在腦子里似的!”頊茹默揚(yáng)起笑臉,嘿嘿一笑,作出乖巧的模樣來。

這些日子她可摸準(zhǔn)了居士的性格。只要她能裝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來,那么再嚴(yán)重的事兒,居士也不會難為她。

就像這具身體的原主那樣,說不讓下山攆著小動物跑,她就偏偏要偷偷摸摸跑出去喂松鼠。

居士是那樣的避嫌皇族中人,當(dāng)著幾位王爺?shù)拿?,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可那天她帶了康王上山,一臉懵地喊了句師父,師父也只是皺一皺眉,并沒有苛責(zé)她。

連大師兄水木南都說,像頊茹默這樣的人,定是上輩子種下了天大的福因,這輩子才攤上這些親族師友,萬千寵愛,永遠(yuǎn)會跟在她身后替她收拾一切,還樂此不疲,永不言棄。

“你這孩子……罷了,回京老實些,再不許像上回那樣,溜進(jìn)王府去鬧事。你們?nèi)ナ帐皷|西去吧,明日青兒會與你們一同出發(fā),將你們送到京城,她再回青州探親。”

居士撫著花白胡子,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這話居士每每都交待,而每每,都成為這頑劣徒兒的耳旁風(fēng),過耳就消失在風(fēng)煙之中了。

柏彧拉起頊茹默便往外走,居士看著二人的背影,臉上卻陰云密布。

居士有居士的憂慮。這兩個孩子若能相守,必然最好。可京城局勢紛雜,怕只怕,兩個好孩子都難以獨(dú)善其身。

第二天一大早,云居眾人便預(yù)備啟程了。

頊茹默把小小包袱掛在馬鞍子上。

那馬兒毛色極黑,一看就是好馬,而她則叼著根小小的狗尾巴草,翻身上馬,垂頭看著面前“拉拉扯扯”的兩個師姐,納悶云居外怎么有條那么寬敞的路。

“師兄師姐留步,師父就送到這里吧!我送師弟師妹下山,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顧青左手持劍,右手臂挽著包袱,牽著一匹馬,對離登居士等人說道。

“師妹,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叫我們怎么能放心呢?”錢曉晨拉住顧青,輕輕撩起她額前的碎發(fā),看了看頊茹默和柏彧,道:

“不然,我跟你一道送他們回皇都吧!送默兒和柏彧回去,我再回漓州?!?

“那不行!”柏彧接過水木南將手里的包袱,道:“等屆時再返回漓州,可是要誤了下聘的吉日了!”

顧青也點頭附和,又寬慰道:

“是啊師姐。師父,師兄,師姐,你們放心好了,青兒定會好好照顧師弟師妹的。”

“還有我啊,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師姐和默默的!”夏侯柏彧一邊整理馬鞍,一邊說道。

頊茹默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直起身來:“大家放心,我感覺我差不多都把劍法想起來了,要是遇到劫道的……”

“那就算他們倒霉了!”柏彧笑著接過話,也翻身上馬。

“是啊,師姐你可別忘了,要真的動起手來,我們還打不過默師妹呢!”顧青也微笑著安慰依舊蹙眉的曉晨。

頊茹默笑著輕挽韁繩,道:“時間不早啦!青師姐、柏彧,我們該走了!”

顧青淺淺一笑,松開了錢曉晨的手,輕巧地上馬。

頊茹默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前,回頭望了眼花白胡子的離登居士,他依舊是那般淡淡地微笑著。她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多日相處,現(xiàn)在說要走,還真有些舍不得了。

居士就像她的爺爺一般親切。

她扁扁嘴,道:“師父,我們走了!平安回家后,我會寄信給您的!”

“師父,我會和默兒一起寫信的!”柏彧也朝居士揮著手。

“師父,師兄、師姐,你們進(jìn)去吧!我們走了!”顧青朝他們輕輕點頭道別。

離登居士笑著,道:“去吧!只記住,塵世紛雜,但求不忘本心!”言畢,離登居士緩緩走進(jìn)云居。

頊茹默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有股說不出來的酸楚。直到居士進(jìn)了廳堂,看不見了,她才告別仍舊站在門口的師兄師姐,牽著馬追上顧青和柏彧。

而前一日啟程的王爺們,騎乘著上好的馬,竟比晚一日啟程的頊茹默等人早了三天到達(dá)京城。

康王依例進(jìn)宮面見皇上,而安王則把回朝復(fù)命的任務(wù)推給了嘟嘟囔囔的寧王——他本就是受寧王之托才去的,又沒有接受朝廷的旨意。

安王剛回到王府,府里的管家付嚴(yán)便迎了出來。他胖胖的身子,八字胡,個兒不高,老實憨厚的長相。

“王爺,舒大人和劉大人來過王府。王爺剛?cè)ピ撇ㄉ經(jīng)]幾天,他們就來了?!?

“我們王爺與朝中大臣素?zé)o來往,來了讓他們走便是?!卑餐跎磉呉恢备暮谝履凶拥馈?

“老奴知道啊?!备秶?yán)彎著腰,“我按著王爺?shù)脑?,報給各位大人了。只是有位代大人,他人沒來,只是遣了小廝來傳話,說是他的大哥到益州販花椒,意外尋得了一把上好的匕首。王爺一定喜歡……”

“知道了。還有別的嗎?”辰珉瑀點點頭,打斷他。

付嚴(yán)搖搖頭,“沒了?!?

安王只“嗯”了一聲,轉(zhuǎn)頭吩咐德芮:“德芮,你抽個時間,讓府里人去取就是。”

安王又問付嚴(yán):“那些親自過來的大人,他們可有說起,是為了何事而來?”

“有有有?!备秶?yán)踩著碎步跟上王爺,“他們都讓老奴告訴王爺,想請王爺回城后,到護(hù)國公頊大人府中品茶。別的,就沒有提起了。”

“護(hù)國公府來人了?”德芮問。

“噢,這倒沒有?!?

“這些大臣也真是奇怪。請王爺去護(hù)國公府頊大人家品茶,可護(hù)國公府卻沒有人過來請?!钡萝俏⑽櫫嗣?,這些朝臣們的行為,倒真是讓他無法理解。

“還有其他人來過嗎?”辰珉瑀冷聲道。

付嚴(yán)低頭略微思忖,似乎正搜腸刮肚,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算是還有。那樓煙堂的花影姑娘來過?!?

德芮眉頭一皺,心想:樓煙堂是風(fēng)月之地,花影是京城的四大花魁之首,王爺與她僅僅只有過一面之緣,估計連她什么模樣都沒記住,她來做甚?

“可那花影姑娘只是單單來問過王爺可在,別的倒也沒了?!备秶?yán)補(bǔ)充道。

辰珉瑀甩了甩衣袖,讓付嚴(yán)下去了,隨后便進(jìn)了書房,只派了德芮去城外找來一個名叫“玉遷”的人。

第三日……

京城街頭的小茶館中,一個發(fā)了福的中年男子,滿面油光,蹲在長凳上,像是在說著什么驚天秘密般地壓低了聲音:

“……千真萬確啊,我是親眼看見的!那安王帶著一個玉面書生模樣的人,進(jìn)了王府里去了!”

“會不會是那王府的親信德芮大人???”

“不會不會!德芮大人他長得黑著呢!哪兒能那么白凈??!德芮大人武藝超群,可他看著……卻是嬌滴滴弱不禁風(fēng)……”

“這王爺如今也快二十五了,至今未娶不會就是因為……因為……”

“王爺斷袖???”

“可不敢那么大聲!可不敢……”

斷袖?!真的假的?這么勁爆?玩兒這么花的嗎?還這么高調(diào),讓街頭巷尾的都知道了?

頊茹默牽著馬,伸長了耳朵去聽這些閑話,先前的疲憊之感頓時煙消云散。

聽這些八卦她可最來勁兒的了。

“他們說的是安王嗎?”

頊茹默問身邊的柏彧。

她聽見了“安王”二字,卻很是困惑。

在云居時,她剛剛開始懷疑安王和宮里的宸妃有感情線,結(jié)果這才沒幾天,一回京城,居然聽到安王……“疑似斷袖”的消息了?

一時之間,頊茹默有些懵。

她無法把她印象中安王的那張臉,和“斷袖”這兩個字聯(lián)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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