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纏斗在一起很長時間,難分勝負,然而季梧生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了。
論體力修為,對方都比自己高一截,這種差距表面上看不出來,然而糾纏的時間越久,她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
“你再和我打下去,長歌都快跑沒影了!”季梧生大口喘著氣,朝她喊道。
“不勞你操心!出口早讓我堵住了!把你們收拾掉,他還不是我的囊中之物!”樓玥偏過頭,躲過刺向頸部的匕首,然而對方動作更快,手腕瞬間翻轉,向肩膀劃去,剎那間刀刃割開衣料和皮肉,迸出一串鮮紅血珠。
樓玥罵了一聲,金色的靈力瘋狂朝季梧生奔涌過來,后者被迫退開,再睜眼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霧。
“卑鄙!”季梧生也罵道。
霧氣擋住了視線,季梧生全身緊繃,注意到飛來的長鞭,她迅速躲開,卻見那骨鞭忽地又沒入白霧,下一秒從另一個方向閃出,季梧生視線受阻,躲閃不及,“啪”的一聲,骨鞭已狠狠抽到了身上。
骨鞭本身就是品階不低的靈器,鞭子上又布滿尖銳的骨刺,挨這么一下非同小可,季梧生只覺身上一涼,一股巨力將她甩了出去,重重摔在身后破舊的古屋上,震得本就松動的瓦片嘩啦啦地掉下來砸落在身。
“呃——”皮開肉綻的痛感于是上來了,她低聲痛呼,雙手捂住腹部,疼得幾乎弓起身來。
淋漓的血浸沒了雙手,直往地上淌去。濃厚的血腥味散發開來。
樓玥并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抬手又是一鞭,骨鞭帶著破空之聲猛抽過來,季梧生就地翻滾躲過,傷口卻因大幅度動作再次撕裂。她咬著牙,丟出飛刀和符咒,邊躲邊回擊又撐了幾個回合。
然而樓玥的打法愈加狠絕,她甚至不再盡力閃躲,硬挨了幾刀,血水滴滴答答地從傷口滾落,她也不在乎,只全神貫注找對方的破綻,揮鞭的動作迅猛有力,氣勢更勝三分。
季梧生的身法再快,也很難在負傷的情況下堅持多久,何況每一次閃躲都在加劇她的痛苦。
最后孤注一擲地攻擊,她投出了手中的匕首,刀尖疾速朝對方的心臟飛去。
樓玥冷笑,催動靈力將匕首震開,與此同時季梧生再次被骨鞭狠狠抽中,她在草叢中滾了兩圈,再次爬起身只覺周身血液都要流光了。
墨池怎么還沒來,再不來自己真要交代在這了!
他不是號稱戰無不勝的八尾黑狐嗎,沒道理這么長時間都解決不了那兩個人吧。
季梧生捂著傷口,強忍劇痛,堪堪抬起頭,凝視著逐漸逼近的樓玥。對方的衣服也已經被鮮血染濕,不過比起她來并沒有受多么嚴重的傷。這一刻她終于清楚地感知到兩人的差距。
樓玥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左手拿著沾著血的骨鞭,右手撿起季梧生方才掉落的匕首,放在手里掂了掂。
“我承認你有幾分本事,如果再給你幾年時間發展,現在狼狽倒地的人未必是你,’她笑得很得意,”真可惜,你活不到那天了。“
季梧生冷笑一聲:“是嗎。”
樓玥對上她平靜的雙眼,驀然察覺到一絲不妙。
天空中忽然顯現出一個巨大的法陣,與此同時,季梧生吐出一大口血,臉色瞬間煞白,她僅剩的靈力像打開了閥門一般瘋狂傾瀉出去。
“吼——”
嘹亮的龍吟聲響徹長空,樓玥下意識仰頭,只見一只通體雪白的獨角巨龍緩緩鉆出法陣,那是一只體態優美的巨獸,龐大的身軀幾乎遮天蔽日,翡翠色剔透的龍角,綴著冰晶的雙翼扇動,帶出強烈的靈力風暴和極寒的氣息,掀起的巨風幾乎要將整片院子掀翻。
它翡翠色的龍眸鎖住樓玥,滿是殺氣。
這竟是一條翡翠玉龍,世人眼中已經滅絕的巨龍。
“你是召喚師?”樓玥的語氣帶著些驚詫。
她不知道季梧生怎么會是召喚師,又怎么會有如此珍稀的召喚獸。
荒淵五族中,獸族體魄強悍,妖族術法奇異,鬼族司管陰靈,魔族擅弄權勢,只有人族沒什么看家的本事,之所以能延續至今,憑的就是這一類特殊的人群——召喚師。
他們擁有能與妖獸契約的能力,并且召喚師與召喚獸締結契約,雙方都能得到更為強大的力量。
不過召喚師每次召喚妖獸作戰,都要消耗極大的靈力,而荒淵的靈氣日益枯竭,很難供應召喚師使用,長此以往人族的召喚師已經所剩無多,這也是靈域沒落的原因之一。
翡翠玉龍咆哮一聲,挾著冰雪風暴俯沖下來,血盆大口里尖銳如刀的龍牙轉瞬間就逼到了身前,樓玥來不及躲開,催動全身靈力形成護盾守在身前。
“砰!”漫天雪花炸開,預想中的攻擊并沒有到來,樓玥睜開眼睛,那條恐怖的巨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與它一并消失的,還有季梧生的身影。
“敢耍我!”樓玥大怒,“出口被我封死了,你能跑哪去?”
另一邊,季梧生躲在不遠處一座古屋里,喘著粗氣,傷口撕裂的劇痛,失血過多的眩暈,靈力透支的虛弱一并找了上來,她只覺天旋地轉,意識逐漸模糊。
她抖著手捏住頸上的小狐貍吊墜,貪婪地吸收著這塊儲靈玉里的靈氣。不過現在已經無濟于事了,那個女人很快就會順著血跡找過來,然后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感受著生命一點一滴地流逝,她昏昏沉沉地想到,為了一個人云亦云的傳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為了那塊不知是真是假的無疆,白白搭上性命,多么不值。
可是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價的。她只是不甘,卻不會后悔。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了那個一襲紅衣的女人,獰笑著走了進來,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朝自己的心臟扎去。
要死了嗎。
季梧生死命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她要記住這個人的樣子,待以后化成鬼魂也要報復回去。
驀地響起一聲錚鳴,飛來一柄長劍,將樓玥手里的匕首一下打飛,樓玥退了兩步,緊盯著那把劍,沒有再上前。
“燭不燼果然把這把劍給了你。”樓玥朝墨池道,表情十分復雜。
“你還不配稱妖帝的名諱。”墨池丟給她一句話,沒有繼續理她,上前扶住季梧生,往她嘴里塞了顆苦澀的藥丸,撕下自己的衣袖替她包扎起還在流血的傷口,“抱歉,我來晚了。”
季梧生咽下藥丸,痛苦減輕了許多,她定了定神,看到墨池身上也全是傷口,有些甚至深可見骨,傷勢不比她輕多少。
“遇到點意外的變故。’墨池解釋道,語氣十分疲憊,”現在沒事了,你放心。“
季梧生也沒有心情和力氣問他到底發生什么了,她平復著自己紊亂的呼吸,繼續靜靜地吸取玉墜的靈氣。
墨池雖然也受了很重的傷,但他至少沒有像自己一樣靈力透支,戰斗力還是有的,對付一個已經被自己消耗的七七八八的樓玥應該沒什么問題。
他那柄劍,能讓樓玥如此忌憚,應該也不是什么俗物。
“墨池,你什么時候這么弱了,”樓玥睨了一眼他,“連云影掠影那倆貨都能把你傷成這樣?”
墨池沒有和她廢話,手一招,召回長劍就上去和她拼殺。
樓玥和他斗了兩個回合,所剩無多的靈力也快耗光了,她連忙喊道:“停停!咱們商量商量,我只要那個獸人,碎片歸你們,我們各取所需,就此休戰,如何?”
墨池卻道:“殺了你,兩個都歸我們如何?我也好奇,那個獸人有什么能耐能讓公主殿下這么費心。”
“別逞強了,你身上的傷太重了,和她同歸于盡不值得。”季梧生聲音弱弱地說了一句,她實在沒有力氣去喊了,也不知道墨池能不能聽見。
墨池卻真的停了下來,他看了季梧生一眼,收回刺向樓玥心口的劍:“鬼族公主,希望你不要言而無信。”
“用你說。”樓玥也停了手,她丟下骨鞭,倚靠著墻角,胸口起伏,顯然已經筋疲力盡。
兩撥人各懷心思,但他們現在急需休息,誰也沒有多余的氣力去追逃跑的長歌。
古屋外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不疾不緩,越來越近。
季梧生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會是誰呢?這個腳步一聽就不屬于那個獸人,難道是那倆蝦兵蟹將,他們不應該已經被墨池揍趴下了嗎?
迎面卻進來一個很俊秀的青年,身形纖細,卻不瘦弱,臉很明凈秀美,額上系著淺棕色的抹額,眼窩有些深,雙眸深邃無波,他穿著琥珀色的華服,腰間系著幾根斑斕的彩羽,頗有異域風情。
此人眼睛半睜,磨蹭蹭進屋,渾身透著一股懶散的勁。
準確來說,進來的不止一個人,那個青年手里還拖著已經昏迷的長歌。
“燕哥哥!”樓玥的目光從他進來就黏在了他身上,好像恢復了力氣,很歡快地喚了他一聲。
燕十六舟朝她點了下頭,算是回應,然后目光放在了墨池身上。
他也沒說什么,可能是懶得說話。季梧生是這么覺得的。
不過她總覺得這個青年好像和墨池認識,也有可能是,墨池剛才說的變故就是他。
她有些緊張,這個青年看上去不是什么簡單人物,還和樓玥是一伙的,他若是對傷重的自己和墨池下手,搞不好他倆都得交代在這。
樓玥卻是緩了緩,吐出口氣,繞過燕十六舟,掰開長歌緊握的右手,從里面拿出塊瑩白色的東西,然后一把丟給墨池。對此,燕十六舟毫無反應,似乎完全不關心他們剛剛失去了什么。
墨池拿到碎片后便遞給了季梧生,兩人都有些意外,以為樓玥不會遵守這個約定,畢竟她現在有援兵了,即使她反悔選擇把長歌和碎片都帶回去,他倆也只能干瞪眼。
“就此別過吧,”樓玥喘著氣,跟隨燕十六舟走了出去,沒走兩步,她又忽然回過頭來,對季梧生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碎片暫時放你那里保管,下次見面,我會把屬于我們的東西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