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上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那位穆總的臉色很不好看。
敢情這女人肯跟他過來是為了這個男孩的。
陳望在最后一刻抵住蘇念的臉,兩人的唇僅相隔一線,他說:“念姐,你喝醉了。”
聽到這個稱呼,蘇念逐漸清醒過來,兩只手撐著陳望的肩往后靠,仰靠在椅背上輕輕喘息。
蘇念嗤嗤一笑,朝著一直注意著他們這邊的一個人招手,這群男人還真敢勸酒,她是真快醉了。
那人走過來,穆總喊了他一聲:“劉經理。”
“穆總。”劉經理對著他輕輕點頭,隨后錯身走到蘇念身旁恭敬道:“念姐。”
“小劉,他們今天的消費記在我賬上。”蘇念眼神仍是迷離,轉而看向穆總一行人,勾勾手讓他靠近聽她說話,待穆總殷勤地靠過來后,蘇念說:“掃您的興了,今天想喝多少我都請了,當做賠罪。往后見著我也不用再請我,怕這小孩兒吃醋。”
要是今天沒有陳望陪她,蘇念也絕對不會被這位穆總怎么樣,有劉經理一直留意蘇念的情況,沒人能從他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
蘇念撐著座位站起來,劉經理連忙扶住,陳望后知后覺起身從劉經理手里扶著蘇念往外走。
劉經理一路護在身旁,他早就叫好了代駕,將人安頓在車上,再把衣服遞給陳望,看著兩人離開,才回了那紙醉金迷的聲樂場。
穆總見劉經理回來了,連忙靠過去,遞了根煙給他,問道:“劉經理,那女人不就是個作家,怎么還得你親自送出去?”
劉經理盯了他半晌,道:“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不然你以后就進不了夜色了。”
須臾,穆總便想通了關鍵,皺眉往大門方向看,這女人原來還和小駱總有些關系,那確實是碰不得了。
蘇念一醉就全然顧不上形象,什么姿勢舒服就擺成什么姿勢,從一開始靠在陳望肩上,到直接滑到陳望腿上躺著,特別喜歡亂動,嘴里還不停小聲哼哼。
絞得陳望頭痛,推開了一次還有第二次,連眼鏡都不知道被蘇念扔去了哪兒,現在又使勁扯著那根黑絲巾,憋得陳望喘不過氣,折騰出一身汗。
陳望低下頭,想著蘇念喝醉了也記不得他說的話,低喝道:“能不能消停會,再亂動我就給你扔這兒不管你了信不信。”
蘇念聽到這話果然安靜下來,反應了一會陳望說的話后,側躺著,不再出聲了。
陳望將絲巾扯松了些,終于能暢快喘口氣了,低頭望了望腳下,伸手撿起眼鏡,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觸到蘇念臉上的濕潤,今晚也許會更順利。
陳望不敢置信地用手背輕輕碰了下蘇念的臉,她在哭。
蘇念保留著一絲理智,因為陳望說的那段話,塵封的記憶又卷土重來,那段她本以為不會再對她有任何影響的日子,還是會在多年之后的某個瞬間將她擊潰。
“你以后就跟著你媽,有什么需要用錢的地方都找你媽,不要再找我,我不會管你了。”
車停了,開門的一瞬間溫度驟升,沒關系,也熱不了幾分鐘。
蘇念被陳望扶著搖搖晃晃往前走,進電梯出電梯,走進這套大平層,讓她心安。
她不需要任何人管。
就算只有她一個人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一進門,蘇念搖搖晃晃換了鞋,就跑到衛生間吐。
陳望進廚房煮醒酒湯。
許久不見蘇念出來,陳望有些擔心,敲敲門,只聽見水聲,開門一看。
蘇念撐在洗手池前,曼妙的曲線無聲誘惑著來人,水龍頭還流著水,她的臉和額發濕了。
蘇念喝醉后居然還想得起卸妝洗漱,她用那雙泛紅的眼看著陳望,說:“你出去,我要洗澡。”
陳望扯了塊浴巾給蘇念披上,道:“你喝醉了,不能一個人洗澡。”
蘇念頭太暈了,不能完全理解陳望的意思,撲進陳望的懷中,雙手掛在陳望的脖子上,偏她還能思考,問他:“那要一起洗嗎?”
陳望咬緊緊抓住蘇念的雙手掰開,道:“蘇念,別耍酒瘋。”
蘇念茫然地看著他,背靠在洗臉池上,開始掉眼淚,她忘記了要鬧著洗澡這回事,錯開陳望往臥室跌跌撞撞走去,倒在床上。
陳望在門口看著蘇念,幾番猶豫,拿了張帕子給蘇念擦臉和脖子,“有什么好哭的呢?”
你不是什么都有了嗎?
你還想要什么呢?
陳望將蘇念塞進被子后,輕輕關上了門,看了眼烏龜池,漫不經心扯掉脖子上的黑絲巾走進浴室,對著洗手池的鏡子看著片刻,將嘴角咧成一個弧度。
那不是會出現在陳望臉上的表情,他笑得很勉強,他做不來討好蘇念的事情。
蘇念一覺醒來,頭暈腦脹,喉嚨干痛,還穿著昨天那身白色長裙,還好床頭放了杯水,陳望也沒有過分不稱職。
蘇念忍著不適,去洗了個澡,出了臥室,午飯已經做好,都是清淡養胃的菜。
陳望擺好碗筷,等蘇念先落座,陳望才坐下來。
蘇念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里慢慢咀嚼。不得不說,陳望做菜是真合她胃口。
“你不是N市人?”蘇念問他,“做菜口味挺重的啊。”
陳望筷子一頓,回道:“老家在西南,近兩年才來的N市。”
還真是個極品,這是蘇念迄今為止最滿意的一個助理,雖然她助理總共也就只有三個,包括陳望。
陳望不習慣蘇念赤裸裸盯著他的眼神,仿佛流動的空氣變得有實質,像流體將他包裹住,無法動彈,呼吸都變得艱難。
“還真巧,我也是西南的,”蘇念喝了口湯,擦完嘴,道:“出生在一個小村莊。說起來,你看過我寫的小說嗎?很多人都說很寫實,因為那就是我經歷過的生活,真假參半,虛虛實實。”
蘇念看清了陳望眼神的變化。
是不可置信,驚訝,又怕被蘇念看出來而竭力掩飾自己的反應。
“我出生在一個小村莊,那里教育落后,連鎮初中都開不下去了,有的小孩到了初中還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很多家長不重視孩子的教育,覺得讀書不行就去打工算了。我在那樣的環境里,能考上縣里最好的高中,再考上一個一本院校,其實是不容易的。多虧了我有一個……一個嚴厲的父親,和對我寄予厚望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