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拉幫結派,二十一人的小小集體,也免不了俗。
白鱗領著的六人,都是底層出身的學徒,陳洛那邊則有十三人,則都是鎮里的大戶子弟。
兩撥人雖然沒到不對付的地步,因著成長環境,家世地位大相徑庭的緣故,卻也很少有交流,幾乎是各玩各的。
再加上,大戶子弟只是過來學藝的,以后不會選擇加入藥房護衛隊。
這樣一來,對于以后隊伍的凝聚,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教導學徒們的三位師傅,了解這一情況后,也就沒有過多干涉,聽之任之了。
……
整個積善堂占地面積極為廣闊,大致可以分為護衛隊武師訓練生活的武師堂,接待病號、看病救人、醫師生活的醫藥堂。
醫藥堂細分下來,又可以劃分為三個區域。
分別是看病救人的前院,儲存藥材的中院,醫師和其家屬居住生活的后院。
等李老帶著一眾學徒趕到前院的時候,白鱗才發現,原本可以同時接待數十人的寬闊藥堂之內,此刻已經塞滿了病號。
有一些擠不到藥堂之內的,甚至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了一張張簡易木架,就這樣躺在了街道之上。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頭,好似沙丁魚罐頭。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無非醫師們忙碌一些,只要忙下去,遲早救得完。
陪同這些傷號來的同伴,彼此卻還在惡聲惡氣地爭吵著。
甚至一些傷勢略輕的病號,也都彼此橫眉冷目相對。
要不是顧忌著這是藥房,旁邊還有護衛隊的成員在維持秩序,白鱗絲毫不懷疑,他們會立即開打起來。
這就給醫師治療傷號的時候,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畢竟你正在給病人縫針呢,突然旁邊一個人就大吼一句,“你特么看什么看?在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換誰來,被這樣冷不丁吼上一句,就算吼的不是自己,手也會抖上一抖。
而看到自己兄弟治傷時被人干擾,那人的同伴又不樂意了,上去一把推搡,直接撞到另一位醫師身上,干擾那邊的傷員治療。
矛盾,就這樣一步步放大,最后誰也別想得好。
白鱗已經看出來了,這群傷號大致分為兩伙,右臂上帶著血色狼頭綢緞的是血狼幫的人。
身穿短袖,衣服背后紋有眾星拱月圖案的,則是星月幫的人。
兩個幫派本就是死對頭,幫派高層都在火拼之中,暫時顧不上他們。
在場之人,沒有鎮得住場面的,是以他們在外面打完還不夠,到了藥房之中,還要接著吵!
白鱗一伙七人被分配到了疤臉漢子的手下,這還是白鱗的熟人。
白鱗當初突破時,就是他領著白鱗和陳洛,去見了藥房大老板顧不凡第一面。
疤臉漢子的真名很俗,叫做顧二牛,是隨著顧不凡來到青河鎮的第一批老人,算是顧家的家生子。
顧二牛教給白鱗一眾學徒看場子的訣竅,簡單明了。
就是誰敢鬧事,上去各自先給兩拳,誰不服,就打到他服。
反正不用擔心對方敢還手,因為敢在藥房里攻擊護衛。
等同于被積善堂永遠拉入黑名單,以后病了傷了,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這些混幫派的,就都是一些賤皮子,打的時候,記住卯足勁了打。你不打到他們痛了,他們還以為你在給他們撓癢癢呢。”
說完“戰前動員”之后,顧二牛還親手上陣,給眾學徒來了一次生動形象的實操。
那是一伙漲紅了臉,彼此互噴口水的幫眾。
顧二牛上去就是兩腳,將正在吵架的兩人,直接踢了個人仰馬翻,而后拎起他們的衣領,就像扔垃圾一樣,將兩人扔了出去。
“記住了,就按照我剛才那樣來。”
顧二牛拍拍手上的灰塵,又走到眾學徒面前。
見兩個幫派成員,確實是挨了打,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學徒們的眼睛就都亮了起來。
這不是送上門的沙袋嗎?
練出內氣,鍛體又有一段時間的年輕小伙子們,正是體內氣血最為旺盛的時候。
平常都要靠擊打木樁,互相對練,消耗多余的精力。
眼下有這么多任打任踢的人肉沙包,眾學徒們紛紛四散,尋找目標去了。
你瞪著那么大的眼睛,是想干嘛?
找事嗎?該打!
你吼那么大聲干嘛!
口水都濺到對方臉上了!找揍!
哎喲,這還有一個敢動手的,用拳頭都不行了,吃我一記驚鴻腿!
有了二十一位生力軍的加入,藥房,很快就又恢復了秩序。
別看學徒們的年紀都不大,可練出真功夫的他們,實際力量遠不是這些底層幫派成員,可以比較的。
年輕人下手又沒個輕重,說一拳就真的一拳卯足了勁,還手又不敢還。
一時原本還吵吵嚷嚷,亂作一團的藥堂,除了重傷號的呻吟,居然詭異安靜了下來。
看著這一切的李老,滿意地捋了捋下頜的胡須,無不得意地朝身邊一個,同樣臉上布滿溝壑般皺紋的老者,說道:
“怎么樣,秦師傅,我沒說錯吧,年輕人做起事來,就是有沖勁,有干勁。”
“不像那些上了年紀的護衛隊老油子,還顧忌著被人惦記上了,日后會遭到報復。”
“哼!一個個下起手來,看起來蠻橫,真打在身上,卻像棉花一樣,輕飄飄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給人按摩呢,這樣怎么鎮得住那些整天刀口舔血的底層幫派成員!”
秦師傅也是跟著顧不凡來到青河鎮的第一批老人了,不過他不習武,而是專攻醫道。
積善堂醫藥雙絕的名頭,有一大半,是這位醫道圣手打出去的。
此刻秦師傅的臉上,帶著一抹擔憂,說:
“老李啊,你的法子會不會太過了。畢竟都是些年輕人,那些出身大戶的學徒也就罷了。”
“有家族庇護,這些人想報復都沒這個膽。可那七個孩子可沒靠山,揠苗助長太過,可是會將好苗子毀了的。”
李老沉吟了會兒,才道:
“應該沒事,那些底層的小混混,能有多大本事?”
“等這些孩子正式出師了,實力至少鍛體大成了,到時這些渣滓,來多少都是送的。”
“秦爺爺,李師傅,你們在說什么啊?”
這時,一道婉轉動聽的清脆女聲,從一邊的側門傳了出來。
簾子掀開,走出來的,是一位身穿綠衫的十六七歲少女。
少女長著一張鵝蛋臉,一雙大大的杏眼,長長的頭發結成兩條麻花辮,垂至臀部,隨著少女的走動,在身后一跳一跳的。
被人打斷對話,二老的眉頭都是一皺。
兩人在藥房之中的地位,可謂只在東家之下,還沒有誰敢這么無禮過。
然而看到來人之后,二老的眉頭,就又舒展了開來,均都面露笑意。
“是清清啊,不陪你的母親在后院,怎么想著出來了。”
顧小清聞言,嘟了嘟嘴,道:“整天跟著母親在后院,不是做女紅,就是學繡花,悶也悶死了。”
“好不容易母親去了李家見白姨,得空出來,還要被秦爺爺你嘮叨,哼!”
說到最后,似乎是賭氣般,顧小清把頭轉向了下面的人群。
“好好好,你李爺爺我不嘮叨了。不過今天病人有點多,清清你最好還是不要拋頭露面。”
被人嫌棄嘮叨,李師傅也不著惱,只是笑著又提醒了一句。
“對了,我聽說藥房護衛隊,最近又收了一批新學徒,是下面的那些人嗎?”
顧小清踮起腳,向下望去,正好看見白鱗一巴掌,拍在了一個光頭壯漢的頭上。
那壯漢捂著光頭,轉過身,雖然不敢對白鱗做些什么,可眼里的兇狠,卻是做不了假的。
“哇,他們下手這么不留情面的嗎?也不怕那些人記恨,日后報復他們。”
顧小清捂著小嘴,有些被學徒們行事起來的手段之狠辣,給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