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的手掌已經化為利爪。
同為求生者,也有磁場不合的說法。
在這艘船上,胡東的陰沉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阿莫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然而正是兩人對峙之時,船只猛地傾倒。
嘭!
阿莫、熊七、秦姝朝著艙室另一側迅速墜落,又在即將觸底時騰空回返。
巨大的羽翅在阿莫身后展開,試圖維持身體平衡,但這本就狹小的走廊根本難以施展。
廊壁上的暗金符文流轉,光芒霎時大盛。
緊接著,接連不斷的撞擊聲響起,夢魘交疊的嘶吼瘋狂闖入腦海,近到似乎就貼在耳邊。
秦姝的腦袋莫名昏沉,手上的【心之戒】開始發燙。
這時,有氤氳的水汽開始在艙室中蔓延,朦朧了視線。
秦姝皺了下眉,是內外溫差太大了?
但下一刻,以利爪于廊壁固定身形的阿莫又是一聲咒罵,一道音波驟然朝胡東襲去!
“瘋子!你瘋了?!”
水流包裹住胡東的身軀,險險避開。
船只再次顛倒,腐朽的木材綻出裂痕,猛地崩碎。
熊七眼疾手快拉住朝一側摔去的阿莫——胡東尚未反應過來,熟悉的炮筒就出現在艙室之中。
秦姝暗道不好。
再看隔板處,絲絲縷縷的白霧滲進縫隙,所謂的水汽根本不是水汽,是夢魘的夢霧!
土狼瞳孔驟縮,骨骼變形一下沒了人影。
‘陳衛國’出現,以擲物的形態將秦姝擲入艙室。
幾乎是同時,劇烈的沖擊在走廊炸開,符文長鏈在驟然爆發的光亮后,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秦姝摔在地上,顧不得身上的劇痛爬起。
指尖感受到熟悉的寒意,艙室的墻壁蔓出明顯的冰晶,一道身影霎時從中跌出。
“兩個蠢貨!”胡東的半邊臉是透明的水流。
淡淡的血色飄蕩在其中,恢復人形后,凝聚成了炸裂型的傷口。
白霧還在朝著更深處蔓延。
“是夢霧。”
胡東啐了一聲,“老子知道,那群夢魘自己發瘋,還要搭上一船的命!”
符文只在船體生效,然而這種古舊的木船在經過反復撞擊后,本身出現了孔隙。
不僅僅是夢霧,接下來的海水也會逐漸倒灌。
穩穩落在一側的土狼恢復人形,無數漆黑的霧氣從他周身彌散,凝成匹練朝外延申,從白霧中卷回了兩道陷入昏迷的身影。
夢霧的第一階段,是幻覺。夢霧的第二階段,是入夢。
等到第三階段,求生者的精神已經通過侵入體內的夢霧對夢魘完成了反向輸送,也就意味著腦死亡。
這就是熊七昨夜在甲板上說的‘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救’的原因。
然而現在的她們根本無法脫離夢霧,在相對安全的艙室之內尚能避免除此之外的意外,如果是在艙室之外……
洶涌的水柱突然出現,將向艙室之內滲透的夢霧卷入其中。
技能本身附帶的寒意凝結冰晶,夢霧化為液狀混入水流,在胡東的牽引下朝外沖去。
緊接著,一個球形道具被捏碎,水色光幕籠罩艙室,隔絕了一片暫時安全的地帶。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胡東的神情很難看,別說他的技能不可能無限度釋放,就是能,水流也沒有憑空穿透隔板匯入海水的效用。
防御道具一旦到了極限,他們還是會曝露在夢霧之中。
……
接天的漩渦將無數夢魘卷入,一條條銀色匹練閃爍著熒光。
任何生物在陷入絕望時,都會使盡渾身解數,意圖脫困。
夢魘也不例外。
白霧繚繞,和云氣相混。
驟雷之中落下的每一滴雨水都是夢魘的掙扎,臨近漩渦的海中生物在最初的或狂暴、或迷亂后,紛紛陷入昏迷,再被卷入海底,徹底喪失生命。
至于船只,無論是對于夢魘,還是對于漩渦來說都小若塵埃。
狂風將水流卷得直入云霄,就在這時,雷光之中的天際,一束黑芒突然綻開。
數道身影跨出,沒有半分交流,在確認位面的情況后,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遁離。
轟——!
數道百丈之粗的雷柱自天際毫無征兆地砸入海水。
剎那間,雷光遍布海面,夢魘的嘶吼一聲高過一聲,體表的匹練在驟亮之后,凝化成黑炭,徹底熄滅。
一道又一道身穿白袍的身影從雷柱中踏出。
漆黑的眼瞳中有紅光閃爍收縮,將此前遁逃的數十黑袍人攔截于海面。
帶著雷光的鎖鏈自其手中飛射,眨眼即至!
黑袍人霎時化作漫天黑鴉分散而去,唯有為首者踏前一步,周遭空氣無聲震蕩,所有鎖鏈崩碎成雷光。
與此同時,白袍人的身上出現明顯的裂痕,竟也有寸寸崩碎的趨勢。
見狀,黑袍人毫不戀戰,迅速突破重圍,朝遠處遁逃。
白袍人胸口有幽光閃爍,即將崩碎的身體如同時光倒流,眨眼恢復如初。
數道身影靜靜懸浮在空中,不緊不慢地朝天穹伸出手掌。
掌中似有符文勾勒。
天穹之上,一面巨大的鏡子驟現。
然而其中并未倒映任何海面的可怖,畫面流轉,最終出現了數個黑袍人化作黑鴉四散的景象。
隨著咔嚓一聲。
鏡中景象碎裂,消失蹤跡的黑袍人再次出現在眼前。
白袍人的寬袖微抖,如蒲公英般的白色肉球隨風飄散。
猩紅的單眼猛然睜開,視線所及的黑袍人手臂、周身從內而外滲出血泡。
血液沸騰,迅速蒸發,再這樣下去,沒人能逃出包圍!
就在這時,一把一人高的長槍被擲落于包圍圈中。
火墻在此刻騰起,白色肉球發出尖銳的唧叫,在頃刻間灼燒殆盡。
黑袍人們看向不遠處,長槍消失,在為首者周身環繞成細碎的黑芒,重新匯聚成一把一人高的長槍。
他竟回返了過來!
見狀,立于包圍圈中的兩個黑袍人嘆了口氣,覆蓋在體表的血跡詭異地流動,于半空匯成一個巨大的陣法。
黑袍人迅速干癟下來,直到體內血液耗盡。
白袍人朝天際看了一眼,意圖出手阻攔,但血芒鎖定了所有氣息,再一眨眼,留在原地的只剩兩人。
為首者悲吼一聲,事已成定局,再無法更改。
見狀,他身形一閃,在白袍人反應過來前,迅速遁離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