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待方梨徹底熟睡后,我才緩緩起身。白日所獲的種種信息在腦海中交織翻涌,線索漸漸匯聚,越發(fā)印證了我與方梨身份互換一事背后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如今,我被困在方梨的身體里,只能夜晚短暫活動,身邊無一可信之人。時隔多年,當年經(jīng)歷此事之人早已四散飄零,除了嬤嬤,是否還有人存活于世尚未可知。現(xiàn)在想來,母親生產(chǎn)之后身體極度虛弱,她身邊侍奉之人大多以“照顧不力”為由被驅(qū)逐出府,這是否也是為了掩蓋什么?
那么如今,還有誰能助我查明真相?
思緒漫無目的地飄蕩,一個白衣身影卻不期然地浮現(xiàn)在眼前——墨衣。
可我又要如何才能讓他幫我?他可是實施換心之舉的人啊。我絕不相信墨衣真的如表露出來的那般溫和,不食人間煙火,如同謫仙一般。如此深沉的偽裝,其中必有預謀。
腦海里想著,手中卻不自覺的落筆,待我回過神,一枚蟠螭心形玉佩圖樣出現(xiàn)在紙上。我一向過目不忘,如今竟然不自覺的將其畫了下來。蟠螭心形玉佩雖非罕見之物,但能佩戴如此紋飾者,多半出自高門顯戶。為免權貴相爭,各家玉鋪通常會在細節(jié)處加以區(qū)分,使每一塊玉佩都獨一無二。我凝神細看,越看越覺得眼熟。
忽然間,記憶如電光石火般閃過——這是我六歲生辰時謝凌贈我的禮物。可我記得,后來我將它送給了一個小乞丐。
我不由輕笑一聲。原來是他。這般說來,我算不算是親手救助了將來取我性命之人?因果輪回,竟如此諷刺。
十年前,謝凌尚未位極人臣,只是一個被外放的五品小官。寒門出身的狀元,雖得皇帝暗中扶持,卻因觸動世家利益而被排擠出京。那時我體弱多病,終日與湯藥銀針為伴。
六歲生辰那日,為逃避喝藥扎針,我偷偷從府邸后門溜出,打算錯過服藥時辰再回去。那年第一場雪悄然落下,為街巷覆上一層薄白。穿過巷子時,我看見了渾身是傷的小乞兒,因為我隨身攜帶著養(yǎng)身的藥,所以慢慢的湊過去。
“小哥哥,你怎么受傷了?我這里有藥,你要吃嗎?”稚嫩的童音想起卻好像帶著懊惱,“不過我不喜歡吃藥,吃藥可苦啦~”
小乞丐蜷縮在墻角,衣衫襤褸,默不作聲。
那時我第一次離開馬車看見外面的世界,對一切都很好奇,尤其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憐的人。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蹲在他面前,眨著眼睛問,“你知道哪里有賣糖葫蘆的嗎?她們都說街上的糖葫蘆可好吃了。但是她們都不讓我吃。”因為經(jīng)常吃藥,我那是喜歡一切甜食,總聽侍女們說起外面的吃食,自己卻從來沒有吃過。
小乞丐動了動,抬起一張臟兮兮的臉,只有那一雙眼睛格外明亮,聲音嘶啞卻格外冷漠:“我沒有名字。不知到,沒吃過。”說完又低下了頭。
我頓時瞪大了眼睛,好奇到:“你怎么會沒有名字呢?大家都有名字的呀~”
小乞丐扭過頭,不理我。
眼睛眨啊眨,我鍥而不舍的湊過去,隨即眼珠咕嚕一轉(zhuǎn),指著一旁的皚皚白雪高興道:“要不你以后就叫雪衣吧?你看多漂亮啊~“
這時巷口傳來仆從的呼喊聲,我不得不回去了,看著小乞丐渾身的傷,我想拿出些銀子來,可溜出來的匆忙什么也沒帶,只能將藥和今天才系在腰上的蟠螭心形玉佩扯下來一齊扔到小乞丐懷里,向巷口跑去:“雪衣哥哥,你以后要來找我玩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