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離長安十幾里,陛下可是特來此地聽琴的?”恰到好處的春風撫起了白袍,仙人般玉潔的手指輕掃過了琴面。
只聽‘哐當’聲打破了眼下沉默的局面。
涼亭下,三人這才有所動作。
李隆基干脆的盤坐在王維對面的蒲團上。
“正是,不知摩詰可愿為朕奏上一曲?”
“王上開口,摩詰自是愿意,不知陛下想要聽什么曲子?”王維坐回琴前,看向李隆基。
“這柳浪如此清凈,自是要聽安神的曲子。”
一段悠長的弦音脫離了琴弦在空中回蕩了幾圈朝空中飛去,李隆基不禁在心中贊賞道:妙極!
“常言道:世事無常。昔日有匹千里馬出現在朕的面前,朕甚是喜愛,將其養與馬廄。可廄中馬多達三百匹,皆是寶馬,一人難用百馬,也許是因為朕的疏忽,不久后那匹千里馬便逃入深林了。”李隆基臉上流露著遺憾的神情。
王忠嗣連忙起身安慰道:“大唐馬匹四十余萬,精心配養的好馬便有上千匹,陛下何必在乎那一匹千里馬?”
“愛卿不懂那匹馬與眾不同,白毛若雪,姿態皎潔,在大漠、雪地之中如履平地,日行千里而不失風雅,世間絕無僅有。”
王忠嗣聽后點點頭,“確實稀有。”
王維聽了有些心動,復琴道:“不知此馬雅稱?”
“此馬名為踏雪。”李隆基回答道。
王維:“踏雪……好名字。可惜沒有緣分見上這絕世好馬。”
杜甫:“摩詰兄,不必惋惜,這類絕世好馬此處也有一匹。”
“子美莫要說笑,這荒郊野嶺哪來白馬?”王維凝神聚眉,傾身思慮,打量著李隆基身后的三匹黑馬,手中弦聲不覺慢了下來。
李隆基見王維還未發覺,輕笑道:“卿怎會不知?此絕世好‘馬’便是你呀!”
弦聲一頓,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不一會便又重新響徹。
皇帝一向不理朝政,輕視賢良,今天卻跑到他面前夸他是千里馬,朝中怕是要有巨大的變化。
皇帝想要王維做什么,王維不在乎,他只希望這次任用的原因不是千里馬的外貌,而是日行千里的才干。
“平盧、范陽、河東節度使安祿山意圖謀反,朕本想直接斬了他,奈何其勢力頗大,掌控了三鎮經濟,貿然抓捕,定會打草驚蛇,若是引發內亂更是得不償失,此局難解,還需卿幫忙破局。”
王維認真的彈弄著曲子,“陛下向來信任胡將,為何認定安祿山要謀反?”
“不久前安祿山入殿突然向朕舉薦了不少官員,朕當時沒有在意,直到昨日他與李相合奏,要朕處置王忠嗣將軍。”
王維彈奏的曲子很悲涼,像是獨自一人站在大漠之中沙塵吹過的惆悵。
“王上是在此時發覺安祿山要反嗎?”
“不,朕當時很氣,處置了王將軍。”李隆基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就好像這件事他真的做過了一樣。
“可是……”坐在一旁的當事人王忠嗣表示震驚,被李隆基伸手示意止住了口。
“朕經歷過十年后支離破碎的大唐,摩詰修佛多年,可信朕?”
“世間花開花落因因果果,我們所處的凡間也不過真佛眼中的一粒微塵。”
楊柳沙沙作響,不知從哪里飄來了一片綠葉,恰到好處的落在了彈奏者的手背上完成了最后一音。
王維起身道:“若是真如陛下所言,摩詰愿助陛下破解此局,護天下百姓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