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盈從池峰回來,遠遠見一大波人浩浩蕩蕩朝她迎面而來。
法試正式開始后,各派弟子也都換上了自家服飾。
她定睛一看,那個走在前面的白衣身影可不就是過去三年占據她除修行以外的全部的男人。
“眼前的阮安書早已不復平日里的淡漠如水,他屠戮青影山上下,早已心神盡失,唯有那雙血紅的眼眸死死盯著自己的妻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將他所有的殺意和暴怒藏在其中……”
奚盈回想起這段文字,心里隱隱作痛,拳頭不自覺地捏緊。
阮安書見了她,面上也不自然,吩咐清風派眾人先行一步,便站在了奚盈面前。
奚盈心里涼颼颼的,說不痛不癢自己都騙不了,但她還是笑著,“阮……師兄。”
阮安書微變了臉色,頃刻便恢復如常。
奚盈先前的心里不適便在阮安書一言不發的沉默中漸漸消逝。
等了片刻,奚盈正要說告辭,阮安書才開金口:“明日法試,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也不用——”
奚盈截斷:“我不會。”
“阮師兄可能不了解我。”奚盈直直地看著他,“我奚盈做過的決定、說過的話,做了就是做了,說了就是說了,向來言行合一,從來都是……無愧的。阮師兄不必有后顧之憂。”
聽到“無愧”時,阮安書臉色徒然一變,難看至極,之后徑直離去。
奚盈撫著心口,自我安慰:“他算什么東西?忘恩負義狼心狗肺,明天絕對讓他下不來臺……”
放寬心休息一夜,奚盈便精神抖擻的來往主殿前看比試。
今天的比試中出現了很多宗門英才,總歸不是注水。
奚頻從臺下熙攘的人群中揪出奚盈,教訓道:“你怎的還在此處?你知不知道你馬上要和阮安書上臺比試?這究竟是什么孽緣,連抽名字的注石都去撮合你們。”
奚盈哎呀一聲,也沒想到他越說越遠,“哥,你別揪著我不放。師父都說了,視若平常便好。”
奚頻這人,或許因為從小跟在烏長明身邊,性情與他很相近,對師父的話也是百信不疑。
果不其然,奚頻狐疑的盯著奚盈,“果真?”
“童叟無欺。”奚盈自然不會告訴奚頻還有后半句話。
奚頻不再糾結于此,而是擔憂地問道:“你的傷怎樣?”
短短幾日,自然不會恢復如初。
奚盈倒沒說什么恢復完全的話去騙他,只含糊其辭:“應當不會影響比試。”
奚頻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奚盈的肩:“也別太逞強。阮安書他本身就強于你,你若是想出一口惡氣,也不急于一時。”
奚盈心道果然是親兄妹,把她心里的想法都看得透透的。
看著奚盈敷衍的點頭,奚頻臨走前還不放心的一字一頓地提醒她:“千萬不要逞強。”
前后又過了兩三輪,終于輪到奚盈了。
上臺前,付清萱還憂心忡忡,看了眼奚盈,又看了眼阮安書,左右都不放心,欲言又止的。
奚盈只得安慰道:“別擔心,我不會沖動的。”
站在臺上,奚盈多少都能感受到臺下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目光,畢竟他們兩個人的婚約可不是個秘密,退婚也正逢法試前夕,必定傳得人盡皆知。
奚盈卻不顧旁人目光,召出碧落劍率先出擊,上來就下狠手。
阮安書顯然懵了懵,沒曾料想到她居然用如此莽撞的方式開始。
險險避讓幾招,阮安書終于開始反攻。
在那種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奚盈還是力不從心了。
百來招后,奚盈深知如此耗下去,自己必然敗落,她倏忽收回碧落劍,手中靈光乍現,然后毫不留情的向阮安書打去。
雖說他們從前關系僵硬,但這種比試倒是來得多。不同的是,奚盈心中有他,從來不肯全力應對,而阮安書也配合著她,在比試這塊兒上,兩人難見的有些少男少女的情趣。
但今日這場,阮安書明顯感受到奚盈的強勢,他也不得不全心投入來應對。
阮安書被奚盈突如其來的強勁靈力逼得大退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心里惱意橫生。
他眼神緩緩冷下來,手中緊握的囚皇劍青光愈濃,仿佛昭示著蓄力一般。
“那柄她擦了無數次的囚皇劍正泛著血光,來不及躲閃,只得看著它貫穿自己的心窩。”
虛幻與現實重合,奚盈眼前一晃,再一清明時,便感到胸口一涼,對上阮安書瞪大的,充滿驚訝的目光,奚盈不受控制的罵道:“王八蛋。”
聽著臺下鬧哄哄的躁動,奚盈閉了眼。
奚盈醒時,床邊只有一臉慈祥的藥修長老越森笑吟吟盯著她。
奚盈不算很利落的爬起來,開心道:“越長老你回來了。”
越森手里拿著個小玉瓶,見她爬起來就氣呼呼道:“別亂動。”
奚盈低頭用手輕觸自己的傷處,并沒感覺多疼,嘀咕著,“怎么不疼呀……”
“傻姑娘,”越森還是敏銳地聽清了,“有老頭子我在,哪有你痛的。”
奚盈呵呵笑了兩聲。
“醒了。”
奚盈莫名其妙瞧了瞧他,才發現越森是在對著門外的人說。
門一開,奚頻便進來了,皺眉道:“你怎么起來了?”
奚盈無所謂道:“又不疼。”
越森出去將門一帶。
心里很是心疼,但看著奚盈那無所謂的樣子,奚頻隱隱有點怒意:“你是不是故意站著讓阮安書刺的?”
奚盈也理解他有這樣的懷疑,但她還沒想到怎么合理的解釋她被刺這事兒,事實上,也根本沒時間想。
“你不要再心存僥幸,”奚頻苦口婆心,“哪怕你真用這種傷己的方式喚起了他一絲絲的愧疚之情,那又能怎樣?”
奚盈聽后也很無奈,“哥,我只是傷沒痊愈,恰好比試的時候有些發作,一時才晃了神。”
奚頻冷笑:“那可真是‘恰好’。”
奚盈也無所謂他信不信了,幽幽問道:“比試呢?怎么算的?”
奚頻有些于心不忍:“自然算阮安書贏。他雖傷了你,但不致命,也是合乎規矩的。”
奚盈點頭,雖然過程有些超出預期,但結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哦,對了。”奚頻陡然聲音一震,“礫山派婁惜月在隔壁房里候著,她托我在你醒后告訴你,望能見見你。”
奚盈其實心里已經有了個底兒,“讓她過來吧。”
奚盈和婁惜月沒見過幾次,但也經常聽到各位師兄弟對她的評價,尤其是在察覺出阮安書對她的心思后,奚盈就格外關注這個人。
仔細一想,可不就和她的同宗師弟棠獻全然相反。
婁惜月面冷心熱,而棠獻面熱心冷。
想著想著,人已經來了她跟前。
奚盈前所未有的認真打量她一眼,早已經為她清冷絕塵的氣質所折服。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她還是忍不住愣了一愣。
“盈師妹。”
婁惜月開口叫她。
奚盈迅速回神,不好意思道:“失禮失禮。”
婁惜月抿唇,輕聲道:“無事。”
也不多說,婁惜月攤開手心,一枚血玉便出現了。
這場景和站在她身后的棠獻那日獻玉的場景簡直一模一樣。
果然,婁惜月解釋道:“前幾日不曾來面謝盈師妹救命之恩,我心有愧。如今師妹有傷在身,這枚血玉療效甚佳,對你療傷有益,請莫推辭,容我還你個人情。”
奚盈糾結一小會兒,還是收下了,“謝謝了。”
婁惜月卻輕輕搖頭,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人,棠獻便心領神會的出去了,只留兩個女子在屋內。
奚盈又猜到了她的用意。
婁惜月神色很是愧疚:“關于你和阮安書的事,我很抱歉。我……”
“好了。”奚盈趁著她卡頓的時機說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抱歉什么對嗎?你又沒做什么,本身也沒錯。若是向我道歉,不顯得這事太莫名其妙了嗎?”
婁惜月聞言一笑:“盈師妹的性格果然豁達。”
奚盈很敏感地“咦”了一聲:“誰跟你說過我嗎?”
婁惜月一頓,搖搖頭。
奚盈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性格,最后也只勸婁惜月萬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