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盈無聊地把玩著手里的棋子,往窗外一望,夜幕垂了下來。
白日里奚頻和烏長明商定,待棠獻醒轉(zhuǎn)后就上東無山去。
奚盈正望著屋外的無盡長夜出神,遠處似乎有什么亮閃閃的東西撲騰過來。
將近窗口,被燭光一照,奚盈終于看清了。
是一只紙蝴蝶。
奚盈猛的站起身,將紙蝴蝶攏入手中。
這是青影山的傳訊紙蝶。
這只蝴蝶,是奚盈親手折的。
兩年前,奚盈隨師門下山除妖,正巧遇到她芳心暗許的阮安書,她厚著臉皮求阮安書與他們同行,結(jié)果布陣捕妖時,妖物破罐子破摔,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扯上奚盈這個倒霉催的,阮安書長劍一揮,斬掉妖的一只手,險險救下奚盈。
回山前,奚盈折了一只紙蝴蝶強塞給阮安書,并承諾道:“往后師兄有難,將靈力注入其中,這紙蝴蝶會飛到青影山,彼時,我定為師兄赴湯蹈火。”
這只紙蝴蝶中有奚盈的靈力,所以她會回到青影山找奚盈。
好久不曾想起那個人,奚盈心里感覺平淡了不少的。
但她也沒時間多想,依照阮安書的性格,若非走投無路,怎么會將自己的境遇告訴奚盈。
不論怎么說,這只紙蝴蝶代表著一份救命之恩。
他們之間再如何,有些恩情注定還是要還的。
推開門,奚盈步履匆匆找到奚頻,將事情經(jīng)過告知給他。
奚頻面色凝重:“能追蹤到他的下落嗎?”
“應(yīng)該能。”奚盈看著手中的蝴蝶,想了想,“這蝴蝶里有他的靈力,到時我用靈力催動搜尋,便可找到他的下落。”
奚頻揉揉眉心,面上有些疲憊:“阮安書或有性命之危,不能耽擱了,我去稟報師父,你將他的行蹤大致搜尋一下。”
奚盈立即催動靈力,蝴蝶翩飛。
奚盈一看。
東無山。
林尚宜留在客棧照看尚未蘇醒的棠獻,其他人御劍消失在夜幕。
東無山很安靜,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奚盈看著烏長明。
一路上,烏長明的眸子一直黑黑的,仿佛心里藏著的秘密將要被人窺探,他卻沒有辦法阻止。
“師父,接下來怎么辦?”
奚盈小心翼翼地問。
“分成三路,四處找吧。”
烏長明語氣淡淡,盡管不合理,也沒有人出聲質(zhì)疑。
“你們兩個跟著我。”
奚頻和奚盈面面相覷。
奚頻面露遲疑,想要開口,但烏長明卻徑直走了。
無奈之下,兄妹倆只能跟上去。
三人無言地走了很久。
終于,奚盈忍不住問:“師父,為什么把我們單獨帶出來?”
奚頻也緊接著說:“師父,東無山兇險未知,分散走很危險……”
聽完他們的話,一直走在前面的烏長明轉(zhuǎn)過身,輕聲嘆息:“兩百年前,世上根本沒有東無山……”
奚盈愕然。
奚頻震驚。
但奚頻回神很快:“師父,您為何這么說?”
烏長明輕聲說:“東無,東邊的虛無。為什么呢?這名字本就是我取的……這座山,本就是我造的……”
奚盈懵圈了:“師父,你在說什么呢?”
烏長明:“東無山不是一座山,甚至不是實物。它只是……我布置的一個結(jié)界。”
話音剛落,烏長明似乎不想再給他們提問的機會,手心靈光縈繞,彈指間,天地顛倒。
奚盈暈乎乎的睜開眼,她躺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還在晃動。
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一把帶起身。
奚頻扶住奚盈,溫聲問:“還好嗎?”
奚盈擺擺手:“無事。”
她頭一偏,看到烏長明站在一塊比人還高的石碑前,用手慢慢摸索那冰冷的石頭。
李城。
烏長明用手指描摹這兩個字的走勢,如同在撫摸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奚盈從來不曾見過烏長明這副著迷的模樣。
在她的記憶里,烏長明總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奚頻扶著她走過去,“師父。”
奚盈問:“李城是什么地方?”
烏長明輕聲喃喃:“不是城,而是一個……死去的國度。”
他收回手,又恢復了之前淡然無求的模樣。
烏長明在奚盈心中,一直都是仙風道骨的形象,像今日這般失神迷蒙倒是頭一次見。
雖然心里很好奇烏長明和李城的淵源,奚盈也不敢多問。
烏長明的黑瞳一直盯住“李城”兩個大字,長久才嘆出口氣。
他率先邁向敞開的城門,“進去吧。”
奚盈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又看向那一小片毫無人氣的城,心里徒生凄清。
進了城中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切都很整齊,全然不像兩百年無人居住的樣子。
奚頻左右瞧瞧,疑惑道:“師父,為何典籍之中沒有關(guān)于李城的描述?”
兩三百年前,修真界被幾個大國分裂,各國努力收攏大能,想借此提升國力,但那時的修士,早已厭倦長年累月的征戰(zhàn),默契的選擇閉關(guān)隱退。久而久之,大國招兵買馬,發(fā)動戰(zhàn)爭,吞并小國,最終由新國完成統(tǒng)一。
但完成統(tǒng)一后的第四十年,新國皇帝貪圖享樂,寵幸宦官,百姓苦不堪言,各路散修集結(jié)響應(yīng),揭竿而起,不過四五年光景,就推翻了新國統(tǒng)治。
至此,修真界再無分裂,也無正統(tǒng)。
這李城應(yīng)是新國統(tǒng)治統(tǒng)一前的一個國度,而奚頻自幼博覽典籍群書,卻從未翻到過有關(guān)李城國的只言片語。
烏長明眸色極深,像有一禎禎遙遠的歷史畫面在他眼前鋪展開,引得他挪不開眼。
“人之生死,遵循的不過弱肉強食,只有強者才配留名。”烏長明語氣間有著深深的無奈和嘆息,“國家,也一樣……”
奚盈聽后,心里涌現(xiàn)出更深的疑慮:“兩百年前的李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竟引得烏長明將整座城掩蓋……
奚盈也不指望烏長明能將一個指定冗長的故事講給他們聽,但烏長明還是開口:“洞悉鏡帶了嗎?”
奚頻點頭:“一直帶在身上。”
烏長明抬頭望著天:“陰氣漫天,怨魂滯城。或許,他們能夠?qū)⑦@里的事講給你們。”
烏長明往前走了,似乎一點也不愿回憶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