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日,陰,Normal;
「今天班級轉來兩個新同學,一男一女,非常好看,是大城市來的,如果我出生在大城市會是什么樣呢?
哦,對了,也許是我的錯覺,新同學總是盯著我看。
哦,對了,兩位新同學做我前桌。」
——《魚日記》
八月的夏城熱的要命,烈日消滅云彩獨占碧藍的天空,也許因為過于蠻橫,風也不愿意來這里走一遭。
操場上的學生散發著青春活力,樹蔭下的女孩低聲暢想未來,坐在教室里的陸知魚正昏昏欲睡。
“這道題是去年的高考題,做高考真題是非常有必要的,高考題……”站在講臺的老師語重心長的教導臺下的學生,陸知魚也十分配合的一字一個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救命稻草般的下課鈴終于響起,伴隨叮鈴鈴的落幕,她的腦袋也掉在了桌子上。
她感覺自己走進了碧綠的草原,微風輕輕拂過帶來一絲涼意,舒服極了。
可突然,晴空萬里的草原打了一聲雷,而且這雷聽著不像尋常的雷,更像是桌子碰撞地板的聲音。
半夢半醒間,陸知魚感覺自己前方有個東西正在移動,放書包,拉開拉鏈,拿書,離開。
班里來新同學了,陸知魚明白,可她并不想起身歡迎,她太困了。
沒等她再次進入夢鄉,班主任的聲音在前面響起,拍拍手打破寧靜。“同學們都醒一醒,咱班來了新同學。”
陸知魚剛抬頭,就聽見同桌的吐槽:“有病吧,以前來新同學到也不見她這么積極。”
的確,在前兩年的高中生活中,也不乏有轉學生的到來,每次都是自己走進班級找位置坐下,這還是第一次,班主任帶著介紹。
她抬起眼向講臺看去,想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讓嚴肅的班主任繃不住笑臉。
剛睡醒的眼睛還不適應光線,模模糊糊的,她看見講臺上站了三個人,一個高,一個美,一個熟悉。
使勁眨眨眼,視野變清晰,她看向最左邊也是離她最近的男生,命運般兩人的眼神交疊在一起,剛醒的腦子不靈光,也不知害羞回避。
男生穿著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清爽的短發,深邃的眼眸,喝鼻尖的紅痣,隨意地往那兒一站,和其他男生不像一個次元。
終于察覺到自己的不禮貌,她移開眼神,看向笑的開花的班主任:
“同學們,這是咱班新來的兩位同學,她們都來自西爾市,成績優異。現在有請新同學介紹下自己吧。”
掌聲落下后男生的聲音響起,與清爽男高的外表一樣,聲音清澈,帶著愉悅的情緒。
男生向臺下微微鞠躬,隨即開口:“大家好我叫裴林之,祖籍是夏城所以我也算半個夏城人,我和大家一樣愛打球玩游戲,游戲我比較喜歡CS,榮耀其實也會打一點…”
他抬眼瞥見班主任越來越沉的臉色后話鋒一變:“當然我更愛學習,我最喜歡的科目是語文。希望剩下的一年和大家愉快相處。”
那是她和裴林之的“第一次”見面,與班級其他男生不同,他干凈清爽,謙虛平和,更重要的是如同熾日,毫不吝嗇地把光熱帶給他人。
等兩人都介紹完,上課鈴適時響起,班主任組織紀律,讓他們回座。
“回座?”陸知魚這才注意到她們桌子前面多了兩副桌椅,她們也由第一排成了第二排。
兩人聽話的回到座位上,裴林之坐在陸知魚前方,路語知坐在宋連琴前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陸知魚的錯覺,裴林之剛剛在講臺上一直看她,回到座位坐下的時候還向她笑了笑。
假裝沒看見,她打開書,認真的聽起了課。
英語課枯燥無味,聽著聽著就開始昏迷離,眼皮沉重的像是掛了千斤石頭,支在手上的腦袋也開始一點一歪。
她學習不好,高三是關鍵時期不能松懈,喝了口水提神,趁機瞄了眼鐘表,還有三十分鐘下課。
又過了一會,在第三次驚醒后,抬頭看了看表,還有二十五分鐘。
陸知魚在心底吐槽時間好慢,明明感覺已經過了一個世紀,可現實才過了五分鐘。
具體過了多久她已經不知道了,只知道在自己真的要睡過去的時候下課鈴打響。
她伸出左胳膊放在桌子上,撫平上面的褶皺,把腦袋壓了上去。
睡意朦朧間陸知魚感覺到自己周圍圍上來許多人,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裴林之,你原本是哪個高中的啊?”她聽見有人問。
裴林之回答了她的問題,有了引子,大家對兩位新同學開始盤問戶口般問東問西。
問七問八問了半天,都沒有人問正題,還是陸知魚的同桌聽不下去,直接了當開口:“你們為什么轉學啊?”
“我們學籍在這里。”路語知回答,絲毫不避諱。
陸知魚的睡意一下子就沒了。
好煩,又來了兩個走捷徑的家伙。
夏城所在的省份人少資源差,每年的本科線都低的離譜,勝在政策好,分數達到一定要求可以降分錄取。
這就使不少投機取巧的家長開始讓孩子在大城市享受良好教育后回來高考,占據優惠名額。
陸知魚從小就討厭這種操作,煩躁的坐起來寫題。
剛鋪平試卷,前面一個黑影傾斜過來,帶來一絲清涼薄荷味。
“你好啊同學,我是裴林之。”
備箱被合上的聲音召回了陸知魚神游的意識,伸手按了按頭上的帽子,假意去看企劃書,耳朵卻不受控制地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裴林之,好巧啊。”是秦愿的聲音。
得,她怎么把這個自來熟給忘了。秦愿和她一樣,師承同門,這次一起來錄制節目。
陸知魚再次把帽檐往下來,也不管外面三十度的天,伸手去掏口罩。
這動靜引起了秦愿的注意,毫不留情的大手一揮,露出她那張受驚小鹿般的臉,介紹起來。
“這也是我室友,五二零那天咱們一起喝過酒,也和我一樣都是來錄制節目的。”
別說了別說了,陸知魚都要跪下了,她“精心”偽裝的馬甲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暴露出來。
心里暗嘆一口氣,她認命的抬眼,與熱情溫暖的少年四目相對,睫毛顫著,語氣抖著,道了句好久不見,隨后移開目光。
聽到了想要的問好,他眼里的笑意更甚,語氣溫柔帶了點調笑:“錄制節目啊,好厲害。”
這句陸知魚沒接,因為垂著頭的臉,紅的像猴子的屁股。
媽的,裴林之又帥了。
有了幽默帥哥的加入,這一路更加熱鬧,牌也不打了,干拉著人聊天。
陸知魚也從只言片語中了解到裴林之也是來參加節目的。
準確來說,是來檢查節目的。他大學時創立了一家風投公司,掙了許多錢,覺得金融市場沒意思,轉戰娛樂行業,成為了當下熱門的綜藝最大投資人。
一旁的秦愿聽的是心花怒放,不停地給旁邊的人打眼色,說有顏有錢還性格好,這樣的男人可不多,不能錯過呀。
陸知魚心下無語,側頭盯著窗外,漆黑的瞳孔里映射著外面綠意盎然的風景,多了一絲落寞。
直至垂暮,客車終于駛到目的地,一行人瀝瀝拉拉下車,去備箱拿自己的行李。
節目組派遣的接站車就在不遠處,聽到動靜,司機也下來幫忙。
備箱的門有些沉,陸知魚廢了點力氣,看到自己白色小熊行李箱上面疊放的黑色小熊行李箱時,黛眉微皺,欲伸手推開。
白皙修長又青筋明顯的大手從旁伸出,一手一個毫不費力的把兩支行李箱拖到地面。
“……謝謝。”她低著頭,欲拿回行李箱,不料對面的人往后一拉,抓了個空。
手一頓,陸知魚抬起頭,果然看見了那張洋溢著肆意笑容的臉。
“還我。”她伸手。
裴林之又往后退一步,說太沉了,她拿不動。
心下無語,她呼出一口氣,試著與他講理,從五樓宿舍到火車站再到客運站這一路都是她自力更生,怎么就拿不動了。
對方沒理,兩手推著一大一小的行李箱,往接站車走去,傍晚起了風,最后一縷夕陽照在了男人手腕上的鈴鐺,反出新的光線,刺了她的眼。
陸知魚抿抿唇,沒再說什么。
前面的秦愿拖著行李箱艱難的行走著,見趕超過她的裴林之,喊出了聲。
“裴林之,幫我拿一下嘛。”
鄉下不比城市,她為了防曬防蚊穿了長袖的衣服,又拉著沉重的行李,沒走幾步出了汗,氣喘吁吁的。
女生臉色殷紅,被風吹亂了頭發,有種雜亂的可愛美,這樣的狀態,是個男人都會點頭同意的。
至少陸知魚是這么認為。
走在身后的她正想把自己的行李箱搶回來,好讓他去幫助她,就聽見對方儒雅又風趣的拒絕:
“很抱歉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只有兩只手,現下已被占滿。”
秦愿也不是糾纏的人,恰巧看到趕來的司機,另尋他處去了。
看著她走遠,裴林之才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就感覺身后有什么動靜,一扭頭,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陸知魚。
“干什么?”他問。
陸知魚眨了眨眼,指著前面的秦愿,說你剛剛不是喊累,她可以自己拿。
眼神清澈,面露單純,因做了虧心事而羞紅的臉,讓夕陽都遜色幾分。
拉桿上的手摩挲兩下,似乎想做些什么,半晌,他白她一眼,沒有一點剛才儒雅穩重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皺眉,問她是不是傻。
得到一句啊。
在第一次和裴林之重逢的那天晚上,陸知魚剛入睡,就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
“魚!我的好魚!求你了寶貝~”秦愿討好親昵的聲音從里面傳出,陸知魚皺著眉拿遠了些問什么事。
“我們今晚不回去了,你幫我們瞞過去哦~”是另一個室友的聲音。
陸知魚看了眼表,已經晚上九點,心想這事為什么不能微信說,一定要打電話。
她嗯了兩聲,按下了心中的不耐。
“還有還有,”秦愿的聲音又出來,帶了些忸怩:“你能不能來給我送個鑰匙啊,車費我出。”
她說她男友今晚不在家,想領她們去那里住,無奈鑰匙忘記拿了。
已經大四,距離畢業也就半個多月的事,大家夜不歸寢也正常,她思考了一下,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點頭同意了。
還有個室友也沒跟她們去玩,怎么不找她。
柿子嘛,當然得挑軟的捏。
拍了拍自己的臉,她認命起床。
秦愿的態度不錯,給她打了車,又在門口迎接她。
這個酒吧是江市最熱鬧的,站在門口,光聽到里面的聲音陸知魚就頭疼。
秦愿接過鑰匙,可能礙于人情,邀請她去里面坐坐,說男生都在,不會有事。
陸知魚不會拒絕人,就這么被秦愿扯著上了樓,來到一間包廂。
見門開了,里面的人都抬頭看向門口,一時間陸知魚的臉有些燙。
她見不得人多。
和大家客套了幾句,就低著頭在秦愿的帶領下,走到了女生堆里,林琳正和一個男人聊得火熱,兩個人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干什么,整個包廂只剩下兩個位置,一個林琳旁邊,一個那個男人旁邊。
秦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排,林琳瞥了眼,往左邊挪了下,指名道姓要秦愿坐她的地方。
對于這種行為,陸知魚沒說什么,面無表情的坐在了剩下的位置,剛坐下,一股清涼薄荷味在這酒香中幽幽傳入鼻子,有點熟悉,讓她覺得自己今天撞邪。
怎么滿世界都是她前男友的味道。
這邊想著,那邊秦愿遞過來一個單子,問她要不要喝點什么?
她搖頭擺了擺手,說坐一會兒就走。
她的到來沒引起什么變化,大家依舊如往常一樣喝酒聊天。
聊著聊著覺得沒什么意思,秦愿在茶幾上看到了真心話轉盤,要玩這個。
陸知魚本來不想參加,被一句你怎么不合群整的沉默。
有句古話說的話,人一旦倒霉,那是一連串的。
第一局,陸知魚輸。
她說要喝酒,秦愿說才第一局,得打樣。
最后選了真心話。
抽到的問題是:你和前任還有聯系嗎?
此問題一出,全場沉默。
誰都知道,平日里老老實實的陸知魚,怎么可能談戀愛。
秦愿就先反應過來,讓她再轉一個。
和前任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再轉。
分手后,想過復合嗎?
一連三個前任,秦愿也想不到什么話圓了,直說她手氣不好,讓她說說對前任的看法。
“我覺得,一個合格的前任應該跟死了一樣,哪怕見到了,也得當空氣。”陸知魚很認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她的內心想法就是這樣,既然無法繼續在一起,那就沒有任何在相處的必要了。
要不是因為她和林琳一起建立了工作室,有了金錢往來,她都想把林琳的微信拉黑。
有的人贊同她的想法,也有人反對,順著她的觀點反駁,你一句我一句的,幾個人探討起來。
劉強喝著酒,沒參與這個話題,瞥見旁邊的男人,問了句:“裴哥,干啥呢?”
藏在燈光下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翹著腿,靠在沙發上枕著一只手,整個人輕松又肆意,聽見他的問候,挑眉道了句:
“當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