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時,楊遠班主任正打量著這個傷的不輕的江宇卜,頗有些吃驚,這就是楊遠的爸?
頭頂繃帶,被打的鼻青臉腫,兩只手都包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該不會從監獄出來的吧,她也是聽聞楊遠的爸爸消失了好幾年,這忽然出現,不由猜想,是服刑出來的。
楊遠在楊秋果懷里哇哇的哭,江宇卜就站在旁邊,彎著腰伸手用手上的繃帶去給孩子擦了擦淚水。
另外一個跟楊遠打架的小男孩也是癟著嘴巴,眼淚嘩啦啦的流。
小男孩的媽媽急沖沖的跑進來了,蹲在孩子面前查看了孩子有沒有受傷后,把視線轉向老師,“這到底怎么回事呀,好端端的怎么就欺負我們家孩子!”
班主任開始解釋,“今天美術課作業畫家人,兩孩子本來玩的挺好的,直到遠遠指著畫畫上的人說是爸爸,康康就生氣了,覺得遠遠在騙人,就去搶畫筆還撕了畫,康康說遠遠撒謊也根本沒有爸爸,遠遠說他有爸爸,后面就打起來了?!?
康康哭著喊道,“他就是撒謊,他明明跟我說他沒有爸爸,他哪來的爸爸可以畫!”
江宇卜站直不悅的盯著他們說,“他有爸爸,他爸爸是我!親生的。”
康康還在反駁,“你騙人,你才不是他爸爸,我媽媽說了,楊遠是他媽媽跟別人搞破鞋生的破爛貨,他根本沒有爸爸!”
見自己背后嚼舌根的事被捅出來,康康媽媽趕緊捂住孩子的嘴解釋,“哎呀,你瞎說什么,你們別介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
班主任見事態嚴重,也開始和稀泥,“這其中一定誤會,遠遠媽你別往心里去。”
“楊遠是我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寶貝兒子,不是搞破鞋得來的破爛貨?!?
“遠遠爸別激動,有話好說,咱們是來解決問題的。”
江宇卜可不想吃一點虧,“好,解決問題,好,給我兒子道歉?!?
康康媽打算和稀泥,“道什么歉,就是孩子小打小鬧,孩子瞎說的,別跟孩子計較呀?!?
“的確不該跟孩子計較,但是大人就不一樣了,誹謗罪,我不介意請律師來跟你聊?!?
“對不起,康康,給他們道個歉,快點!”
“我不!”
康康媽依舊在跟康康說,“快點道歉!”
康康不明白別人都說不用道歉了,為什么媽媽還要他道歉,他迫切證明自己沒錯,“他明明說過他也沒有爸爸,是他先騙我的,我干嘛要跟他道歉!”
“趕緊道歉!不要給我惹事了你!”
“楊遠…騙子,明明說好的…我們都沒有…爸爸,你騙我,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康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抽一抽的,講話也是斷斷續續。
他只知道楊遠騙他,別的他不管。
楊遠解釋,“我沒騙你,他之前是真死了,他現在是詐尸了,不然我分一半爸爸給你,你別生氣了,不要不跟我玩。”
是舅舅跟他說的,他那個死鬼爸爸已經死透了,不會來找他們,除非詐尸,結果他爸爸就真的詐尸來找他們來了。
江宇卜汗顏,我死了,還詐尸了。
“那,你分一半你媽媽給我,我就不生氣了?!?
康康討厭自己的媽媽,不分青紅皂白就站在別人那邊。
而且楊遠的媽媽看起來酷酷的,他想要楊遠媽媽做他媽媽。
“爸爸可以分你,媽媽不可以?!?
媽媽就只有一個,他本來就不是分給江寧,更不想分給康康了。
江宇卜沒想到自己在兒子心里的份量這么輕,說分出去就分出去了。
孩子們之間吵架快,和好也快。
“好,成交,以后你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
“成交,我把他的一半給你。”
二人達成協議,拉扯在一起,康康還在哭,楊遠伸手給他抹眼淚,結果就是康康哭的更得勁了。
“那我以后也是有爸爸的孩子了?!?
“我有的你也有。”
一個小孩哭把另一個小孩也帶哭了,兩個小孩就這么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倒是把三個大人給整不會了。
走的時候楊遠還在哭哭啼啼,江宇卜哄著他說,“遠遠不哭,回去給你買辣條吃。”
“真的嗎?”
辣條重度愛好者一時間忘記了哭。
楊秋果不樂意了,孩子上次就是因為吃辣條過量在醫院又哭又鬧,記憶猶新,他還敢提辣條。
“別再給他買辣條,我警告你!”
楊遠癟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楊秋果不為所動,江宇卜心疼的用手臂關節抹了抹他臉上的淚,問他,“康康罵你是破爛貨,你確定還要跟他玩嗎?”
江宇卜從來不和辱罵他的人做朋友,甚至厭惡。
“外婆跟嬸子她們也互相說對方壞話,她們也玩的很好啊。”
經常有人來他家跟外婆嘮嗑,例如外婆跟矮嬸說完胖嬸的壞話,這矮嬸前腳走,胖嬸后腳就來和外婆說矮嬸的壞話。
而且這三個人湊在一起也是每天笑呵呵的,有時說的使勁了還會笑的從凳子上摔下來。
而且他身邊的那些嬸嬸也在背后說過他媽媽,可是她們跟媽媽見面的時候也是笑臉相迎。
看著天真無邪的兒子,楊秋果不由笑了一下,她兒子到底是年紀小,還不懂大人的世界。
“那你把爸爸分出去,你有沒有問過爸爸同不同意?!?
“那你同意嗎?”他覺得爸爸一定會答應的。
“我不同意?!?
“為什么,我都跟康康說好了!”楊遠大聲道。
爸爸不同意的話,他還得去跟康康解釋,那好難啊,康康好不容易有爸爸了。
“我是你的爸爸,不可以分給別人。”
“可以的,就是可以的!”能分的,干嘛不能分,他都說好了!
“那你干嘛不分你媽媽。”
“媽媽是我的!而且他都有媽媽了,干嘛還要搶我媽媽,一個孩子不可以有兩個媽媽!這是犯法的?!?
“你還知道犯法,這又是誰教你的?”
“舅舅!”
江宇卜,他該猜到的。
他們過家家的時候都掙著當爸爸媽媽,一個家就有了三個媽媽跟四個爸爸,楊勇安看不過眼了跟他們說,一個家庭只能有一個爸爸和一個媽媽,多出來的是違法的,要被抓進監獄。
下午的太陽還是這么毒,楊秋果抱起兒子出了幼兒園,看著外頭曬的火熱的地板,嘆了口氣,隨即趕緊跑出去。
“縮圈了。”
楊遠應和,做超人沖的動作,“縮圈了,是轟炸區,媽媽快跑。”
楊秋果抱著他很快跑到樹蔭底下,這片不能停車,還得走一段去停車的位置。
“果果,把車鑰匙給我,你們在這等吧,我去開車過來。”
“在這等著?!?
他手上有傷,楊秋果沒讓他去,而是讓他跟楊遠站在原地等,就往外跑。
楊遠加油助威,“快跑起來!”
不一會,車子開過來了。
楊秋果把楊遠推上副駕駛,江宇卜拉著車門,發現鎖著。
“車門鎖了,開一下?!?
她無視他,上車關門一氣呵成。
“哎,我還沒上車!”江宇卜吃了車尾氣。
楊秋果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楊遠積極響應,“媽媽,你這么做好缺德哦?!?
“你!閉!嘴,要不你下去陪他?”
“不去,天氣好熱的,媽媽開空調。”
江宇卜沒想到母子二人過河拆橋,這是用完就甩的程度。
回到果園,楊遠就放飛自我了,爬樹摘果毫不含糊。
快天黑了,還不見江宇卜。
一陣鈴聲讓楊秋果意識到了,他可能沒那么快回來,或者他回不來了,因為響鈴的是江宇卜的手機!
他沒拿手機,好像身上也沒現金,他是臨時被她拉上車拉去幼兒園的。
從果園去幼兒園二十分鐘,他又不認得路,還沒有現金,光憑腳走回來怎么都要一個半鐘還得在他沒有走錯路的前提下。
可她是故意把他扔下的,現在過去接他,他肯定生氣耍脾氣,他會不會因為這個離開這里呢,如果是這樣,她應該要松一口氣才對。
可他對這里人生地不熟,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她豈不是闖禍了。
視線不由看向正在搬運三箱芒果上車的老弟。
或者是該找個人替她去看一眼,總不能真讓他出事了。
“哎,弟,得空不?”
她弟回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拿樹枝玩的老姐,再看看自己手頭上的活計,黑著臉回復,“沒空。”
楊秋果也不管他的拒絕,就開始說,“我今天去接你大外甥的時候把他忘在幼兒園了,你去幫我接一下他唄,他沒拿手機。”
這一看就不是忘了,她是故意把人落下的吧,她的惡趣味他見慣了。
“不去,這么大個人都忘,你怎么不忘記吃飯?!?
“再嗶嗶,就你會說話,你到底去不去?”
“我看你不是忘了,你是故意把人留在那里的吧,惡趣味。
我現在沒空陪你鬧,我還要去送貨呀,哪里有空。”這批芒果要在八點前送去碼頭,晚了趕不上最后一班貨船了。
“我可以代替你去啊。”
“你們的事我可不摻和,你要么就放他自生自滅,他活該。
對了,我晚點還要用車,你不許開我的車去接他。”
楊秋果看著他把貨車后門關上,無能為力,楊勇安這條路是說不通了。
楊秋果是想狠下心不去接沒錯,可是一想到他受傷的可憐樣,又有點于心不忍,可她丟的時候沒有一點不忍。
好在楊遠玩了一下午,在果園的休息棚里睡著了,不然還得帶上他,把孩子交代給孩子外公。
她認命的丟開手上的樹枝,站起來,認命的去開車。
她可不想別人知道她妥協低頭去接人這事,太狼狽了,早知道一開始就不捉弄江宇卜,鬼知道他會不帶手機,現在有誰出門不帶手機呀。
江宇卜蹲在路邊發呆,忽然一道光打在他身上,抬頭看去只看到兩個大車燈,天太黑了,有人朝他喊道,“哎,大傻賊,上車?!?
是楊秋果的聲音,除了她沒人會這么嘴賤,不過她居然回來找他了,這是良心發現?
“別看了,趕緊上車?!避囎娱_近。
他生悶氣不動,楊秋果火氣比他還大,暴躁的很,“傻愣什么,我讓你上車。”
他不上車算了!她才不要下去哄他呢。
車子很快就開走了,從后視鏡看,他壓根沒看她。
她一走,光源就沒有了,這里黑的看不清楚路。
他看到車子開走了,但是他沒有挽留的意思,因為他有自尊,不想輕易妥協,因為她做的事太惡劣了。
過了一會,這里安靜了下來,晚風吹起,他越發覺得委屈,更多的是憋屈,她就一點耐心都沒有,明明是她拋下他的,他生下氣不是很正常嗎?
就口頭哄兩句,他不就原諒她了,然后就乖乖上車跟她回去,她跟塊臭石頭一樣,心腸硬還一點都不肯退讓。
江宇卜累了,蹲在地上不想講話,算了,不哄就不哄吧,反正他可以自己哄自己的。
過了一會,車子認命的開了回來,停在他面前。
她催促,“趕緊上車,干嘛呢?”
他站起來故意轉身背對她,不理人。
“生氣了?”她的聲音高亢,毫無愧疚,語氣好像在問今晚吃什么似的。
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情緒,好像從頭到尾付出感情的只有他自己。
楊秋果沒想到自己不問還好,一問他就走人,氣鼓鼓的往前走。
別問,問就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