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樓。
還是二樓,還是靠窗的八仙方桌。
童高殷切地斟著酒,陪著笑。
“我來介紹一下,沈兄,這便是我娘舅,崔舉,現任獄城營丹房頭領校尉。”
“舅舅,這位就是沈城沈牢頭,如今我們妖獄最出風頭的便是。”
“昨日剛取了一頭兩百八十年虎妖的靈媒,手段當可說出神入化……”
童高身側的中年人,臉色肅穆,身著黑底紅邊校尉服飾,面皮發黑,吊眉小眼,其貌不揚。
人都說外甥像舅,這句話放在童高與他舅舅身上,那是頗為得當。
倆人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若非年齡差距,說他們是親兄弟也會有人相信。
“嗯,聽說了,據說沈牢頭如今深得執事房主簿大人賞識,將來前途無量啊!”
崔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中透出些許冷意。
也難怪,任誰被人捏住小辮子,都不會有好脾氣。
更何況沈城只是個養丹境下品,崔舉只需略微動手,就能將其粉身碎骨。
若不是在獄城營中,法規森嚴,崔舉早就按捺不住出手了。
早已覺察出崔舉的目光不善,他心中的想法自然不言而喻。
不過沈城并不以為意,微笑著。
“崔校尉,今日一大早,我門前的樹上,有一只喜鵲在叫,我就知道,今日定有喜事降臨。”
“哦,什么喜事,哪里來的喜事?”
崔舉沒好氣地接話。
沈城仍然不緊不慢地,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劃了一道。
“崔校尉能來赴我之約,說明你我合作就有了可能,這難道不是喜事么?”
“我,與你合作?呵呵,你還真能在臉上貼金,那你說說看,怎么合作?”
若不是有把柄在對面這個皮笑肉不笑的俊朗青年手里,崔舉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他才沒那閑工夫聽一個小輩胡咧咧。
“童高,今早我派人給你送去的那張字條,你有沒有照做?”
沈城轉眼看向童高,詢問他。
童高立馬繃直了身子,點頭道:
“按照沈兄的吩咐,已將字條上內容說給娘舅了。”
崔舉見童高對待沈城的態度,比對自己這個娘舅還要恭敬,心里像是吃了腌臜之物,十分鬧心。
他從腰間布袋里掏出一個貼著符篆的小鐵盒,放在桌上。
“你說的是這個吧?你要它做什么用?”
這個小鐵盒上面符篆,乃是封印妖氣用的,鐵盒內正是一枚妖丹。
雖說只是一頭三十幾年妖物的妖丹,卻也馬虎大意不得,必須用符篆封印。
哪怕崔舉是養丹境上品,若被這三十年妖丹的妖氣所侵,也好受不了,最起碼也要生上一場病,調理許久還不一定能調理得好。
童高將那小鐵盒拿起,放到沈城面前,輕舒一口氣。
這可是妖氣最盛的妖丹呢,略有不慎便會有危險。
沈城二指夾住小鐵盒,慢悠悠地揭著上面的符篆。
“昨日我取那虎妖靈媒時,虎妖為了讓我饒它,教給我一門可驅散妖氣的法門,我便想拿妖丹試試。”
說話間,符篆已被揭開,崔舉剛想阻攔,哪曾想沈城的速度卻是奇快,小鐵盒的盒蓋一掀開一道縫隙。
瘋子,這簡直就是個瘋子!
僅憑著那虎妖的一面之詞,就冒著被妖氣侵蝕的風險,如此魯莽開蓋,不是瘋子是什么!
崔舉心中腹誹謾罵著,從布袋里刷刷刷掏出數張符篆貼在身上,最后還不忘往他外甥童高身上貼了兩張。
這些符篆都是隔絕妖氣的符篆,不過一般都是封印盒子用,也不知道貼人身上管不管用。
小鐵盒打開后,呈現出一顆渾圓肉球,表面光滑,有絲絲縷縷紅色氣息升騰。
此刻,沈城識海中那頭小虎倏然睜開眼睛,目露貪婪之色,鼻孔輕微抖動,紅色氣體化為一道細線,直入沈城眉心深處,那里便是識海所在。
片刻后,肉球通體紅氣已被吸收殆盡,再無半分顯露。
識海中的虎妖妖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趴伏下去,繼續沉眠。
對于妖靈來說,這點妖氣,許就將將夠它塞牙縫用的。
沈城此時雙目睜開,口中沉念:“化!消!”
隨后舉目看向童高二人,見他們每人身上都貼著幾張符篆,不倫不類,不禁有些好笑。
“崔校尉,童高,你們這是?”
崔舉回過神,趕忙把自己和童高身上的符篆取下,塞進布袋里,眼神中驚異之色甚濃。
童高更是嘴唇顫動:“沈……沈兄,妖丹的妖氣,就這么被你化去了?你身體無礙吧?”
“我自是無妨,妖丹的妖氣么,崔校尉你看!”
沈城將小鐵盒給崔舉推了回去,崔舉端起鐵盒仔細觀察,逐漸地,面色由驚異轉為喜悅。
“沈……牢頭,你竟有如此本事,怎么不早說。先前是我崔舉怠慢了,我在這里自罰一杯!”
說罷,仰頭將杯中酒喝干。
隨后,小心翼翼地措著詞:
“先前沈牢頭說要與我合作,不知我們如何合作才好呢?”
沈城沒有回答,拈起一塊蜜棗點心,細嚼慢咽。
“這樣吧,我來提供妖丹,沈牢頭出出力,化去妖丹的妖氣,等賣了妖丹,五五分賬,如何?”
沈城仍不說話,只是輕輕搖頭。
崔舉暗自咬咬牙,半晌才下定決心:
“四六分,你六我四,這總行了吧?沈牢頭,你知道我那丹房有二十多個兄弟,他們也都指著這個撈點外快。”
沈城還是搖頭,不滿意。
“最多只能是三七分,沈牢頭,總得給我留點吧?還有我這大外甥,忙前忙后的,總不能讓他干看著。”
沈城吐出幾顆棗核,嘴巴繼續咀嚼著:
“崔校尉,如何分銀子先不談。我在想,若是我們要將這做成一門長久生意,必須打通上下各個環節。”
“比如說,守營門的營兵校尉,街面巡邏的管事校尉,他們那里,定然要打通一下關節,才可順遂。”
“若是光想著瞞天過海,用送尸的理由往外運東西,一次兩次還好,長久只恐有變。”
“哪怕出現一次差池,只怕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