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暴風雪之夜，人類文明已經倒退到以物易物的原始狀態。

曾經繁華的紐約曼哈頓，如今街道上布滿輻射塵堆積的雪堆。

核冬天讓陽光成為一個傳說，霓虹燈光在云層中折射出詭異的極光。

雪是從鉛灰色的云層里落下來的，帶著細微的放射性塵埃。

帝國大廈頂端的輻射計量器閃著紅光，第七大道的霓虹招牌在核冬天里茍延殘喘，把“Merry X”映照得像停尸房的編號。

“微型戰術核彈，當量五十萬噸……”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把凍僵的手指縮進防輻射斗篷，聲音從過濾面罩里傳出，聽上去悶悶的。

她面前的推車上，堆著十二枚橢圓柱體，暗銀色外殼結滿冰霜，倒計時顯示屏泛著幽藍的光。

華爾街銅牛剩下的半截身子，斷口處露出鋼筋，像凍僵的血管。

一些穿鉛制防護服的男人，從銅牛旁邊匆匆走過，他們腋下夾著的公文包鼓鼓囊囊，偶爾露出一角，便是洲際導彈的尾翼模型。

證券交易所的廢墟里傳來叫賣聲：“钚239燃料棒！買三送一！”

女孩跺了跺裂開的橡膠靴，靴底黏著半張百元鈔票，富蘭克林仿佛換了膚色，在雪地里微笑。

旁邊的地上飄著一些紙片，上面都有富蘭克林的頭像。

三天前，這些核彈還能換到一整罐牛肉罐頭，昨天卻跌到了半塊壓縮餅干。

今早，某個五金店的老板用扳手敲著標牌宣布：“收購核彈頭，每公斤廢鐵換2.5克食鹽。”

圣帕特里克大教堂的彩窗已經碎了，彩色玻璃渣在雪地上拼出扭曲的十字架。

穿防化服的神父正在布道：“……這是最后的審判，啟示錄的第四騎士……”

他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防空警報切斷，人們抬頭望著天邊，原來是三枚拖著尾焰的導彈正劃過哈德遜河。

女孩縮進銅牛殘骸的陰影里，懷里的核彈控制板硌得她肋骨生疼。

她摸索著找到指紋鎖，父親臨終前用輻射潰爛的手指按上去的畫面，一閃而過。

啟動鍵是粉紅色的，像她五歲時擁有的第一個芭比娃娃的裙子。

“小可愛，這個怎么賣？”穿貂皮防護服的女人俯下身，面罩上的鉆石貼片閃著高貴的冷光。

她身后的保鏢提著籠子，里面的輻射變異金絲雀正在啄食鈾顆粒。

“只要……只要一塊面包。”

小女孩的胃抽搐著，昨天吃下去的苔蘚在喉嚨里泛著酸水。防毒面具的眼罩蒙著水霧，她看見女人防護服領口露出金項鏈，吊墜是縮小版的“小男孩”。

女人嗤笑著走開，貂毛掃過推車，一枚核彈滾落到雪地里。女孩慌忙去撿，鉛手套太過笨拙，沒有抓住，圓柱體順著斜坡滑進下水道柵欄，暗銀色的外殼卡在銹鐵條之間，倒計時突然開始閃爍。

警報聲從地下傳來時，時代廣場的巨型屏幕正在播放圣誕頌歌。

雪變得很溫暖，女孩看見冰層下的瀝青馬路裂開了，金黃色的麥苗從裂縫里瘋長。

帝國大廈頂端開滿了向日葵，她的父親在向她招手。

“倒數三分鐘！所有人進入掩體！”

警察的擴音器在爆鳴，防暴機甲碾過一閃一閃的圣誕裝飾燈。

女孩緊緊抱著最后的核彈，面罩里呼出的白氣在眼罩上凝結成霜。她突然發現，啟動鍵的紋路，竟然和童年音樂盒的發條一模一樣。

第一枚核彈爆炸時，小丑裝扮的圣誕老人正從梅西百貨頂樓撒下糖果。

等離子火球吞沒了三十輛裝甲車，沖擊波掀飛了洛克菲勒中心的巨型圣誕樹。女孩在熾白的光暈里旋轉，看見商場櫥窗里的芭比娃娃全都活了過來，她們牽著手在蘑菇叢里跳起了圓圈舞。

“爸爸說，每顆星星都是許愿的機會……”

不知道是誰啟動了第一顆核彈。

好溫暖……

但是不夠，當量還不夠……

她情不自禁地按下啟動鍵，遠處，蘑菇云的影子投在圣帕特里克教堂的廢墟上，像極了一棵掛滿骷髏頭的圣誕樹。

千萬噸當量的光芒中，一塊沒有輻射的草地在女孩腳底展開，整個世界變成了藍天白云、綠草成蔭的伊甸園，伊甸園的圣誕樹上，掛滿了一片片的面包……

雪下得更急了，裹著銫-137的雪花落在空蕩蕩的廢墟上。

華爾街的電子屏切換成新年倒計時，全世界的孩子都收到了裝在圣誕襪里的核彈啟動密匙。

輻射塵覆蓋下奄奄一息的月亮升到中天時，剛剛逃離中央公園的變異狼群開始了嚎叫。

某個地下掩體里，穿著防輻射服的男孩正在拆解圣誕禮物——一枚綁著蝴蝶結的氫彈，附贈卡片上寫著：“祝你有光明的新年。”

男孩感受到了掩體的震動，微微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