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屈云點頭道：“這小子多是向南策，但成效你我都看在眼里，往日跟晉廷為敵的事，現今部族中誰還再提？
依臣弟之見，若不是看著我宇文部接二連三的掃了邊患，清了內患，日子要好起來了，弓盧水下游的諸部，不會輕易南來歸順的。”
宇文莫圭眼神莫名，沉聲道：“未曾想連你也是如此看法，不怪吉兒南去，你半點不做阻攔，而是由著那小子胡鬧。
別忘了，你是鮮卑人的兒子，先前的茍且，不過是受傷的狼，暫時性的露出了肚皮，以求渡過難關。
假寐是為了誘敵，而不是迷惑本心。
今日王庭向南稱臣，乃是似檀石槐大人般的隱忍，但絕不代表今后我們依舊要向晉廷低頭。”
說著宇文莫圭一甩皮鞭，打馬小跑了起來。
“大單于...”
宇文屈云抬起的手又放了下來，多年兄弟，他哪會不知道自己觸怒了大哥，瞧這樣子，怕是好大侄要倒霉了。
“唉...”
收到信騎稟報，宇文堅帶著一眾千夫長列隊相迎。
抬首就見宇文莫圭帶人驅馬奔來，宇文堅心生疑竇，前來視察的眾人，未免太過急切了些。
“兒臣拜見大單于。”
“臣等拜見大單于。”
宇文莫圭驅馬走到宇文堅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極近的距離，躁動的戰馬從鼻腔里噴涌出熱氣，兩只前蹄不安的原地踩著。
感受著面前戰馬極為亢奮，宇文堅心生不妙，瞧樣子大單于似乎是心里有氣，誰要害我？
瞧著宇文堅恭敬的扶胸低首，絲毫不為戰馬所驚，這讓想找茬的宇文莫圭心生不耐。
他抬首環視宇文堅身后的諸將，不悅的哼道：“搞這些假把式有什么用？本單于要看真本事，開始吧。”
宇文堅不敢怠慢，趕緊解釋道：“大單于，動用萬騎規模太大，此次圍獵臣等計劃用三個千人隊，其一三部圍獵，其二兩部相互抗，其三...”
宇文莫圭抬起馬鞭，指著宇文堅道：“這次不許用晉軍鼓號，全部用角號。”
宇文堅眼露微驚，這倒不是他怕露相，兩種號令他都有練，但這話真的只有表面意思嗎？
宇文莫圭根本不給宇文堅多想的時間，追問道：“怎么？自家飯倒吃不慣了。”
味出火藥味的宇文堅收起了嚴重的猶疑，道：“會用筷子，也不耽擱用刀。”
看著宇文堅不服輸的揚起腦袋，宇文莫圭又道：“安排好的圍獵沒什么看頭，直接兩部對戰吧。”
“諾。”
放下扶胸禮，宇文堅轉身往搭建好的指揮處走去，牛皮靴踩在枯黃的草地上，步伐卻是越來越穩當了起來。
緊接著蒼涼的牛角號響徹天際，號令下，在場中準備演習的三個千人隊開始收攏兵馬，準備提前按計劃列陣于觀戰臺后。
搭建起來的木質觀戰臺有兩層樓高，專門為了方便貴族們瞭望觀戰。
瞧著草場上騎兵的規整集合，十人隊找百人隊，百人隊找千人隊，三千騎兵似如燕歸巢般快速集結，又在各自千夫長帶領下，有序的向著觀戰臺而來。
期間除了難掩的馬蹄聲，全軍幾乎無聲而行。
宇文莫圭瞇起雙眼，都出自王庭各部，他又豈能不知深淺，井然有序代表的是什么，他門清。
“走吧，登臺，讓年輕人們給咱們這些老家伙漲漲見識。”
說著宇文莫圭抬步先行，身后的貴族們不免暗中嗆聲。
“咱吃的鹽都比這幫小子吃的肉多。”
“那可不。”
其余貴族雖未多言，但那一雙雙看戲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們的心態。
宇文堅見場地空出來，扶胸解釋道：“大單于，兩部騎兵分別由破六韓奎和呼延乙那樓統領，各五百騎，按計劃兩軍將行軍四十里后在此相遇，進行演練。
臣已派信騎通知二人加速。”
“不著急。”
面對宇文莫圭的惜字如金，宇文堅也不多言，直接選擇站起了軍姿。
秋風習習，不多時雙方的斥候騎兵便相繼發現了對方。
諸貴族立馬定睛道：“好戲要開場了。”
很快大寧騎和左賢王部精騎同時出現在東西兩條地平線上。
“瞧瞧，破六韓萬夫長還是老辣，先派了兩個輕騎百人隊來探虛實。”
偵查到對手先出招，呼延乙那樓熟練地將部隊分為四個橫隊，各隊間距寬敞，前面兩隊為甲騎，后面則為輕騎。
破六韓奎的先頭輕騎自是不敢沖擊甲騎的，待他們預備抽出弓箭時，只見大寧騎的前兩隊甲騎，快速散開，后兩隊輕騎自甲騎縫隙處拍馬而出，以極快的速度沖出軍陣，挺著長矛迎頭殺來。
呼延乙那樓以速度換時間，這可苦了來探路的兩個百夫長，雙方相向而行，單射一輪箭，對方就有足夠的時間沖上來捅死各位了。
“左右散開，引大寧騎來追！放風箏。”
得令的輕騎們一面以弓為鞭抽打戰馬，一面扯動韁繩，瞬間像一股被分叉的水流，朝著南北兩向快速散開，準備以弓箭應敵。
心中做好了打算，但現實骨干。
朝北跑的輕騎尚未有距離調頭向東，形成誘敵之勢，抬眼便見迎頭的是另一支埋伏的大寧百騎，他們列陣挺槍以待。
“調頭，往東跑！”
領頭百夫長的呼喊顯然晚了些。
在他們身后，從甲騎陣中沖出來的兩百大寧騎竟直接棄了南逃的百人隊，似一張大手般呼扇向北，一部封南，一部截東。
瞬間北逃的百騎陷入重圍，兵力三比一，處在包圍中的百夫長眼見被圍，識相的投了兵刃。
南逃百騎悻悻的驅馬向東，倒不是他們不想北救，而是呼延乙那樓在這期間令甲騎向前，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已經處在大寧甲騎的狩獵范圍內，他又豈敢多留。
破六韓奎倒是想救，但他手里的兩百甲騎速度難提，一百輕騎上去也是兇多吉少，最后只能落得眼睜睜看著北逃百騎被包了圓。
俄而又聽幾聲號響，只見剛吞了百騎的大寧輕騎迅速列隊，竟向著破六韓奎的中軍撲來。
觀戰臺上，貴族們紛紛出言。
“破六韓奎不過是大意了一下，這小子居然就敢沖中軍。”
說是說，破六韓奎自己也感覺有些惱怒，吃了個小虧就算了，還上臉就有些不識抬舉了，此刻他手里可是還有四百騎兵。
“左右輕騎向兩翼迂回，中軍甲騎給我頂上去，吃掉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輕騎。”
一聲令下，令旗向前，四百騎兵快速分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