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凜楞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往日油嘴滑舌的樣子:“恭喜啊,你們可算是修成正果了。”
謝硯之朝他努努嘴:“走吧,凜哥,請你吃飯去。”
沈凜熟絡地搭上他的肩:“恭敬不如從命,總算蹭到你小子請客的飯了。”
他們去的是中學放假后總去的那家火鍋店。
他們到的時候還不是飯點,店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女老板正在收銀臺前整理東西。
沈凜朝老板娘的方向用力揮手:“老板娘,我們仨來啦!”
忙碌的老板娘疑惑地抬頭,看到熟悉的三人,笑瞇瞇地朝他們走來,把他們帶到他們熟悉的靠窗位子,還不忘調侃幾句,“你們仨自從畢業之后就來得少了,正好啊,今天又聚齊了。你們先坐著點餐。”
正是大晴天,陽光透過窗傾瀉下來,給三人的身上籠罩一層金色的剪影。
多年的默契,他們對視一眼就知道點什么。老樣子,鴛鴦鍋,又點了一些清淡的蔬菜和幾份肉卷。
等上菜的間隙,沈凜率先打破僵局:“我說,新姐,你怎么會從事婚禮策劃這行呢?以前高中的時候你不是最煩策劃活動嗎。”
“畢業后,剛開始我做街頭采訪博主,想幫一些人彌補遺憾。一個女生的遺憾是她異地戀的男友在他們婚禮前夕出車禍去世了,她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和多年戀愛的男友修成正果。——”林新頓了頓,眼鏡里閃過一絲淚花,“所以我希望,我能通過婚禮策劃,讓每一對新人不留遺憾。”
遺憾…沈凜陷入沉思,想到他加入無國界醫生隊伍的第一年。在他們收治的傷員中,有一位年輕的士兵讓他印象很深刻。
他被送來救治的時候身上有多處創傷,嚴重失血,大部分時候都是昏迷狀態。偶爾清醒時,他會拿起胸前的懷表,掀開蓋子,看著懷表里的照片。每當他看著照片時,他的眼里總會流露出深深的落寞,摻雜著些不甘。
沈凜在幫他縫傷口時,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問起他懷表里照片的事:“那是你家人的照片嗎,你很想念家人吧。”
“他是我的戰友。在戰場上為了保護我,在炸彈爆炸的前一刻推開我,自己卻犧牲了。”他努力彎起嘴角,“他啊,之前總給我看他和未婚妻的合照,他們青梅竹馬,在他去戰場前已經訂婚了。沒想到——”
戰場上意外無法預見,那些犧牲戰士離開前的那一刻,可能還惦記著家中的家人吧。沈凜自從當無國界醫生以來,有過太多有心無力的時刻,因為醫療環境的惡劣、設備的不足種種原因,無法挽救很多重傷的病人。無奈、遺憾、自責諸多情緒裹挾著他在異國他鄉的每一天,這次回國,不完全是休假,也是因為出現了一些心理障礙,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會浮現他看著重傷的病人離去的畫面。
“凜哥?你沒事吧。想啥呢,吃火鍋啊。不會還在倒時差吧,犯困了嗎。”謝硯之把手揚到沈凜面前晃了幾下,沈凜搖了搖頭,清醒過來。
沈凜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沒事。我是覺得你們做的這個婚禮策劃挺有意義的。期待你們做大做強,拓展到海外開分公司。”
林新和謝硯之對視了一眼,隨即笑嘻嘻地附和:“好啊好啊,到時候拉你一起干,讓你做海外代理人。”
聚餐結束之后,沈凜婉拒了謝硯之順路捎他回去的提議,自己一個人在繁華的街道上散步。
彼時正是傍晚,又是夏季,路過小巷子時,一陣穿堂風鋪面吹拂在臉上,空氣中都多了幾絲清新的味道。
路邊的向日葵開得正好,鵝蛋黃的花瓣明晃晃地向路人展示它的耀眼。沈凜忍不住走近,將鏡頭對準它——
此時,鏡頭里突然闖進一個女生,她肩膀上掛著一臺單反,眼里閃過一絲驚喜:“沈醫生,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啊。”
沈凜遲疑了一下,努力在腦海里搜索后,將眼前的女孩和熟悉的面孔對應起來:“姜掩晝?好久不見。你也是回來休假嗎?”
姜掩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是,我結束了在C國的拍攝工作,回國休整,下個月要去B國那邊拍攝了。最近那邊地區發生爭端,國際新聞頻道需要前線的拍攝素材。”
沈凜了然地點點頭,剛想道別,姜掩晝叫住他:“沈醫生,前面有家甜品店,我請你吃蛋糕吧。你看上去不是很開心啊,我呢,只要吃了甜的就會開心一點,可以試試。”
沈凜沒有拒絕,跟著姜掩晝走進了那家甜品店。
甜品店里的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小聲地聊天。剛出爐的面包香味飄蕩在空中,與蛋糕的奶油味道交雜在一起,瞬間放松了人們緊繃的心情。
姜掩晝和沈凜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姜掩晝向服務員招呼:“一份草莓蛋糕,一份巧克力蛋糕,兩杯蜜瓜奶昔,謝謝。”
等蛋糕的間隙,姜掩晝忍不住開口:“沈醫生,你這次回國休假,打算待多久?”
“…待定,我還沒有決定好。”沈凜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似乎是為了打消對方的疑惑,又補充道,“愿意來支援的各國醫生這幾年多了很多,負責人說,可以休息好了再回來。”
姜掩晝也沒有再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沈醫生,我們臺最近想組織一個對無國界醫生的專題采訪,你方便接受采訪嗎?不想出鏡也可以,我可以文字采訪。”
沈凜沉默下來,沒有馬上回應。姜掩晝見狀也沒有強迫:“沒事,反正我們有聯系方式,如果你愿意,隨時聯系我。不急著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