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朝來的算早的,校門口并沒有出現她想象中學生摩肩接踵的場景。
學校大門兩側同樣是漢白玉刻著校訓——內樹學術自由,外解民生多艱。
陸云朝從“內樹學術自由”那側的入口進入校園,迎面而來就是一片廣闊的銀杏林。正值銀杏生長旺盛的季節,一眼看去郁郁蔥蔥,隨風掀起綠色的海浪。銀杏樹下青草盈盈落在大道兩邊,一直鋪到磚紅色的教學樓前。磚紅色教學樓前種了兩三排紫薇花,現在正是開得熱烈的時候,簇擁著在一起,奪人目光。剛巧一陣燥熱的夏風吹過,紫薇花紛紛揚揚落下來,有一朵落在少女潔白的褶裙之上。
陸云朝順著那朵紫薇花落處——褶裙往上看,便見一張芙蓉面,那雙眸子瀲滟動人宛如三月春桃。少女正坐在紫薇樹下的長椅上休息,上衣套著紅色的志愿服。陸云朝猜想她便是迎新志愿者了。
顯然,少女也看見陸云朝了。她連忙站起身來,那朵紫薇花隨著她動作落在地上。陸云朝注意到了,小小為這朵紫薇花感到惋惜。
少女笑意盈盈上前:“同學您好,我是今年的迎新志愿者,請問報道的是哪個學院呢?”
國立昆侖聯合大學一共有六個學院:文史院、醫學院、農學院、綜合院、科技院、自然資源院。每年面對高考招生都顯示的是綜合院五個專業:無人機設計與應用專業、漢語言文學專業、生物醫學科學專業、地理信息科學專業、農學專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調劑了專業的原因,錄取通知書上顯示的是農學院。但看這位學姐的問法,或許這個學校尤其喜歡二次分配。
古古怪怪的。陸云朝突然覺得回去復讀也挺好的,這個學校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野雞大學吧?但是想了想自家哥,陸云朝還是決定再給予一小點點的信任。她望著眼前貌美學姐的笑顏,也情不自禁展開笑顏:“農學院,農學專業。”
她也相信這位學姐的選擇。
“農學院報道,走這里。”學姐走在前面給陸云朝帶路。走進這棟磚紅色外墻裝飾的教學樓,再走過一片大廳,頓時眼前豁然開朗。典型的中西合璧園林式教學樓。教學樓內,紫薇花海開的正盛,香氣隨著徐徐清風拂面而來。幾個長桌在紫薇花空出的圓形廣場內整齊排列著,正有幾位學生在辦理入學手續。
學姐帶著陸云朝走到掛著農學院牌子處的長桌前,給那位在整理資料的青年打了聲招呼:“子和,你們農學院的新生。”青年抬頭看了一眼陸云朝,連忙把最后的資料歸攏疊放到一塊兒,回道:“臨清,謝謝啦。沒辦法,農學院臨時有事,就只留了我一個,要是沒你幫忙,我真的只能團團轉了。同學,你好,我叫宋子和,是這次的迎新志愿者,麻煩給一下報道資料。”說著他指了指桌上的表,“表上找到你名字記得簽一下到哈。”
“客氣了哈。”說著學姐找了個凳子坐下,“我就送佛送到西,把妹妹送到宿舍樓下。”
陸云朝應著學姐的示意坐下,從帆布袋里抽出入學的資料,填表,然后看宋學長在電腦上錄入自己的信息,把報道資料分類整理好。宋學長像是經常做這些事兒,很快就把材料和打印的單子疊好交給陸云朝。“同學收好這些材料哈,你宿舍在十五棟602,臨清會帶你坐校內校車過去。迎新大會上見。”
“謝謝學長,迎新大會上見。”陸云朝接過資料起身正打算跟著旁邊臨清學姐離開,突然看見一個高大俊美的青年從大廳走過來。他穿著白襯衫黑長褲,頭發有點微亂,像是對這里很熟悉,徑直穿過紫薇花林中的小道來到農學院的長桌前,喊出了宋學長的名字:“宋子和,報道。”
宋子和一臉你逗我的神情:“哥。你開玩笑呢,名單上都沒你名字。”
看來這兩是熟人。陸云朝在心里點著自己的腦袋。
這位青年“嘖”了一聲,掏出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放在長桌上打開給宋子和看,“校長的通知。”
宋子和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打開錄取通知書檢查了幾處防偽以及校長簽名,該死的發現這還真是真貨。想著,他瞥了一眼還沒離開的陸云朝十分不解,什么時候冷門的不能再冷門的農學專業下來這么多大神。
校長能不能把他腦袋里的酒倒出來,認真看看文件,別什么都簽字。農學專業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專業了!!!
那名青年順著宋子和的目光看向陸云朝,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催促著宋子和:“宋子和,你搞快點別拖拖拉拉的,這么熱的天,我急著回宿舍。”宋子和含糊的嗯了一聲,不情不愿給他錄信息:“表上記得寫名字簽到。”
陸云朝視力好,看清楚了這位青年的名字:潘樾。應該不是個假名字,字寫的倒是挺好看的。
學姐估計也是在看熱鬧,見沒有什么了,便前面帶路示意陸云朝跟上。
“學姐,這是什么情況,咱們學校還會自主招生嗎?”陸云朝試探著問道,覺得這個學校越發的古怪。不會這是專門為關系戶開的學校吧?
學姐笑了笑:“不用那么拘束,我姓沈名臨清,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是了。”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兢兢業業的宋子和,又繼續說道:“我們學校是有自主招生,但不是現在。你好好上學就是了,不用管這些,這位只不過是有點特殊的例外。平時不過多接近就是了。”
“謝謝臨清姐。”
談話間已經出了磚紅色教學樓。
“剛剛這里是綜合樓,一般就是用來開會。校內出行一般就是自行車和校車。”沈臨清指向正慢悠悠開過來的白色校車:“這就是校車,我們一般喊它小白龍。”
小白龍停在學生聚集處,陸云朝跟著沈臨清上了小白龍,意外的很舒適。其余幾位乘客也是今天來報道的新生,穿的很學生氣,好奇的看向窗外建筑以及風景。帶他們的學長學姐們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他們好奇打量。
陸云朝也跟著看向窗外。
小白龍路過莊重大氣的圖書館外一圈兒蓮花湖時,陸云朝看見蓮花湖中小船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正看著蓮花湖中一個小伙子來回游泳。離的太遠陸云朝看不清這兩人的面貌,只記得那位年輕女子白衣黑裙,背影有點熟悉。
這個學校倒是挺自由的,湖中能泛舟游泳。陸云朝心里正這么想著,旁邊倒有人說出她的心聲:“學姐,咱們學校還能游蓮花湖?”
估計此游雙關含義,既指泛舟游湖也指湖中游泳。
帶她的學姐笑道:“不是的,這是前段時間這個學長偷摘蓮花湖中的蓮子被校長看見了,便罰他每天游十圈湖。你們可不能學哈。這湖中的蓮花很多都是科研品種,這都還算罰的輕了。”
陸云朝看向湖中灼灼盛放的蓮花,決定敬而遠之,只觀賞。
弄了一天下來,陸云朝只覺得身心俱疲。她收拾洗漱完給林存真發消息,不出意外,林存真還沒回。這個學校好就好在行李自動打包送到寢室,不用自己拖拉。
陸云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落日垂到圖書館上,天邊泛起一大片燦爛晚霞,是美麗的粉紅色。陸云朝情不自禁拿出手機照相,結果在鏡頭里看見有幾個人飛掠過圖書館。
不是?自己壓力過載出現幻覺了?
陸云朝看了看自己下意識點拍攝拍出的畫面,放大那幾個人影處。很遺憾,他們速度太快了,只看見模糊的身影,辯不出面容。但這確實是人。
毋庸置疑。
陸云朝陷入了久久沉思,最后選擇按滅手機屏幕。
可能自己真的精神衰弱了。
8.20
晚上,陸云朝做了一個噩夢。
夢的是什么陸云朝記不太清了。她撐開沉重的眼皮,去摸自己的手機,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手機卡在了床縫那里。她只好抬起自己的胳膊看運動手環,很好1.58。
現在感覺有點睡不著了。
陸云朝坐起身把卡在床縫里的手機費力扒拉出來,翻身打算玩會兒手機。結果一眼就看見對面的室友還在玩手機,屏幕的綠光照的面色發綠。很有點驚悚片的氛圍。
很好醒神了。
陸云朝打開手機,翻出qq。也許是心有靈犀,林存真剛好發了消息過來。
“睡不著。”
陸云朝雖然知道林存真看不見自己的笑容,但還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豌豆公主殿下,是床太硬了嗎?”
這家伙一向是習慣睡軟床的,估計學校的床板不太習慣。
“不是,是想到明天軍訓就想死。[死亡微笑]”
好了,現在陸云朝也開心不起來了。
“對了,你那個學校怎么樣,室友怎么樣?”
陸云朝下意識瞄了一眼還是綠瑩瑩的對面室友季北澤,以及另外很明顯已經睡死了的李合蘭、許夏,沉默了一會兒。再想想游湖的那個勇士以及疑似自己神經病的錯覺。再度陷入沉默。
林存真還沒有意識到陸云朝這邊的不對勁,開始介紹自己的學校。
“目前來看,我這邊和網上搜集到的信息差不多吧,我覺得還不錯。”
“這邊帥哥美女很多哦。你不來真是可惜了。”
“報名的時候看見了我們專業教中國史學史的教授,我去,那真帥啊。”
“叫什么沈藎。”
陸云朝已經點開百度打算搜一搜這位據說是帥哥教授的詳細資料。
林存真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彈了條消息出來。
“你不用搜了,我搜過了,干干凈凈的。”
陸云朝頗有點不情不愿地點回qq。
“等我軍訓完,上課給你偷拍。哈哈哈。”
陸云朝瞬間高興回來。
“你那里呢?”
陸云朝想了想還是決定報喜不報憂。
“我覺得有點奇怪,我再看看琢磨琢磨,等我研究清楚了再和你說。”
“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學姐,賊好看,希望日后有緣再相逢吧。”
“總感覺我哥編了我,我爸也是。”
講到這里陸云朝有點想周妘女士了,她順手點開微信,沒有消息。點開抖音,猛地瞪大眼。不是吧,美國!?
“我剛剛去看我媽抖音賬號。她IP變美國了。”
林存真回了一個震驚臉,十幾秒后才回。
“我敲,還真是。姐妹,你似乎流浪了。”
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他們專挑自己讀書的時候出去玩,在他們全國各地都走高了的時候,陸云朝只去過青城山和博物館。XJ之旅都屬于是自己的旅游。陸云朝忍不住磨了磨牙,還是忍住沒給周妘女士發消息,她怕她媽發一張美國的自由女神圖,把自己給氣死。
臨睡前,陸云朝瞥了一眼還是滿臉綠光的室友,在心里嘖嘖幾聲。
下半夜無夢,安穩。
此時美國正是下午,周妘無意間路過了聯合國總部。大廈高立,萬國旗幟飄揚。
這里事實上是很多人的夢想。
人類命運這四個字太龐大了,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永遠在爭論不休,以致于,這個聯合國還并沒有達到人們心中的樣子。但依舊有著無數人前赴后繼。
她有點恍惚,想起來一些舊人。只是他們也沒機會再次來到這里了。或許,完成這次任務,她也該回去看看自己的少年好友。逃避并不是一副良藥,時間亦不是。真正的傷疤善于藏在血肉之下,筋骨之中。從外面來看,毫無損傷。心跳動的時候也不覺得疼痛。只是偶爾的抽疼讓人覺得恍惚。不致命,但一直在。
說實在的,陸云朝第一次覺得軍訓挺好的。比起高中站軍姿,打軍體拳,她更喜歡現在這個學校真槍實彈的軍訓。
沒有人會不喜歡槍炮。說不喜歡的,只是還沒有接觸到。當一把極有殺傷力的武器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時,陸云朝似乎更能理解到了法律這個東西存在的必要性。
不敢想象,如果這個國家真的不禁止槍,該會有多少人死于槍下。
這種掌握著別人生死的感覺,會讓人上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