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舊文工團去嗎？”

“啷個不去？上來上來，只要二十塊！”

中年師傅叼著根煙，咧嘴一笑，聲音沙啞，仿佛卡著一口痰。

坐進車里，江恒便聽到司機的廣播，咿呀作響，播放著時政新聞。

“……裁撤所有警局，清退每一個警員的任務，已經在上個月徹底完成，每一個市民，都是自己的安全第一責任人，政府沒有義務保障你的安全，我們不是理想國的巨嬰，聽著，兄弟，你需要一把槍！瑪麗蓮槍械安全公司，竭誠為您服務……”

“槍支購買，熱線電話013……”

司機不耐煩聽廣告，伸出常年吸煙的焦黃手指一摁，咔噠一聲，換了一個廣播臺。

“歡迎訂閱公益提醒服務，本臺記者冒死為您播報，朱雀大街附近，近期離奇死亡案件頻發，一周之內已經有五人離奇死亡，敬請小心，槍支購買熱線……”

朱雀大街，那不就是舊文工團大樓所在的位置嗎？

咔噠！

司機皺著眉頭，又換了一個臺，這一次播放的，還是消費主義廣告。

司機終于懶得換了。

這個城市就是這樣，有錢就能買到一切，比傳說中的哥譚市，還要混亂。

以前的江恒，身為窮人，在這里，一定會過得很慘。

但現在開始，不一樣了。

他終于有了自己的夢想。

“可惜了，以前也殺過他們中的某些人，但尸體都被扔進了附近的垃圾桶里，我損失了很多錢啊。”

江恒幽幽的想道。

他早就發現，這個劇團有點不對勁了。

第一次，是那個舞蹈演員曉莉。

在一個雨夜，他親眼看見，曉莉被幾個大漢拖進了黑暗小巷，第二天，垃圾堆里，就出現了一些黑色的塑料袋，以及女人的破衣服。

曉莉死了。

但又有一個她，來劇團上班。

江恒仔細觀察過，新來的曉莉雖然無論是長相，還是做事方式，都和曉莉幾乎一模一樣，但是還是有些細節不同。

比如曉莉的腹部、胳膊等等地方，多出了一些線，

縫尸線。

而且，每過一天，這些縫尸線，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

她跳舞的時候，肢體動作變得僵硬、不協調，就像是一只牽線的木偶。

劇團里的怪人，遠不止曉莉一個。

脖子不能扭動的馴獸師，渾身彌漫著焦糊味的雜技演員，嘴里塞著棉花的化妝師鐘艾……

每一個人，都有問題！

不過，除了身軀異于常人之外，他們好像就是普通人。

但真的只是如此嗎？

總覺得，我每次殺他們，都特別容易。

他們像是故意來送死一樣。

我在積攢憤怒，而他們在積攢什么呢？

怨氣？

……

“到了！”

沒有點亮一盞燈，一片漆黑的文工團大樓下，江恒走下了車。

“今天晚上，似乎有些不對勁?！?

望著眼前黑幢幢的大樓，江恒若有所思。

以前每一次刷新，這些人都起碼會像正常人一樣，工作、調情，今夜怎么連燈都不開？

不開燈，怎么排練和表演？

而且，文工團大樓里，也不止他們劇團，還有其他人才對。

很詭異??！

難道提款機們的終極變化，終于開始了？

江恒側眼看了看自己的憤怒量表。

“量表指數：97”。

看來，也許今晚會發生一點有趣的事了。

只要量表達到一百，他就能獲得驚人獎勵。

也不知道，這獎勵，會是什么？

而此刻，江恒正思索著呢，一個肌肉幾乎要撐爆西裝，但臉色頗為蒼白的工作人員，從文工團大樓，跌跌撞撞的沖了出來。

看清此人的面容之后，他不禁目光一凝。

這不是調查局的人嗎？

1級調查員，張鐳。

據說，調查局的人，都非同常人，這個家伙體格如此壯碩，只怕是和力量有關。

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他都如此害怕？

“怎么是你？快走，這大樓里的怪物，能散播恐慌，已經弄死了很多人……”

急匆匆說了一句，張鐳健步如飛，逃一般的消失在了黑暗的大街上。

散播恐慌？

那是什么？

江恒皺眉思索著。

而像是在回應張鐳的話，

砰！

一具尸體，從二樓掉了下來，仰面摔在地上，熱血瞬間侵染開來，流淌成溪。

但這家伙身上似乎沒有太多的傷口，只是臉上的表情，尤為驚恐。

看其服飾，竟然也是一名調查員。

江恒彎下腰去，卻是身側，撿起來了一個帶電子屏的檢測槍，那閃爍破裂的屏幕上，有這樣一些字跡。

【怪物暫定名：α型231號?！?

【異常種類更新：精神（情緒型）】

【肉身破壞力評級：f（相當于瘦弱的普通人）】

【精神破壞力：未知】

【精神破壞方式：精神改變，持續提升目標的恐懼值，使其喪失行動能力，乃至于直接死亡?！?

【拓展資料：什么叫情緒型？】

【以引爆人們心中的恐懼，為手段，進行獵殺的怪物，他們擁有無視實力等階殺人的恐怖能力，極度危險。調查員們發現，情緒型的怪物，類似傳統文化中的詭物，但大部分卻擁有肉身，這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就是說，這玩意其實是個精神系的怪物。

它的肉體能力并不強，只不過能讓人害怕，甚至直接怕死。

靠情緒殺人？

這也太棒了。

調查員張鐳已經跑了，而江恒皺衡量片刻后，便從那死去的調查員手中，抽出一把鋒利的長刀，一步一步，走進了文工團大樓。

大樓里一片昏暗，而且安靜的可怕，他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傳出很遠，還有輕微的回聲。

借助手電筒的亮光，看向四周，

大樓里一片凌亂，雜物和血跡，以及一些保安室內生活用品，散落的到處都是。

噔噔噔，

爬上斑駁脫漆的狹窄樓道，江恒來到了二樓。

他的提款機，就在這一層。

剛剛一進來呢，一陣慘叫聲便轟然響起。

這狗東西，不會弄壞我的提款機吧？

【你產生了憤怒的情緒，憤怒量表+1，目前指數：98】

江恒快步走了過去，將緊閉的大門推開一條縫隙，朝里面看去。

暗淡的月光下，

一個披頭散發的矮小男子，正揮舞著一把小刀，將劇團里的一個燈光師一刀刀的切割著，

血肉四濺，慘叫連連。

劇團里的其他人，卻恍若未聞，都呆呆的站著，好像睜著眼睛在睡覺。

似乎察覺到，不速之客的目光，那矮小的男子，猛然抬起了頭。

其面容，讓江恒不禁眉頭緊鎖，

因為這一刻，他有了種照鏡子般的感覺，這怪物的臉，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只是更加蒼白，臉上沾滿了新舊的血污、血漬，

眼神瘋狂而且邪惡。

此外——藝術大廳內每一個座椅下方，都忽然有五根慘白的手指，伸了出來。

像是奮力攀爬一般，五根手指，關節和肌肉都在緊繃，極其用力。

于是，一個又一個的黑影，從地下爬了出來。

不，那不是黑影，

在暗淡的月光下，可以看見，那是一個個四肢扭曲的人，腦袋以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掛在脖子上，

每一顆腦袋，都是江恒的模樣。

每一個他，都瞪大了滿是血絲的雙眼，露出驚恐，憤怒，痛苦，哀嚎，大哭，絕望的表情。

江恒嘴里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舉起手里的砍刀，發狂一般朝那怪物沖去。

但沒走出幾步，恐懼就讓他的勇氣消散殆盡，

他忍不住蹲在了地上，

砍刀也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失聲痛哭。

他徹底被恐懼所擊潰，手腳發軟，倒在地上，大聲喘氣。

見此一幕，矮小男子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抬手將懷里的燈光師一把丟了出去，就像丟開了一個沙包，一團垃圾。

比起這些近似同類的家伙，當然是眼前這個真正的人類，更讓他有虐殺的欲望！

他一步步，向對方接近。

沾染血泥的黑色小皮鞋，在藝術大廳的瓷磚上，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清脆的踢踏聲，留下一個暗紅的腳印。

在這死寂的大樓中，這微小的聲音，卻格外的響亮。

他走很慢，像是在享受這種支配的快感。

腳步聲，極有節奏，像是某種舞蹈，

踢踏，踢踏，踢踏！

突然間，踢踏聲消失了，很久都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那股陰冷的氣息，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江恒不禁抬起頭來，眼前那些怪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藝術大廳里一片安靜。

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他跑了？”

江恒眉頭微鎖，但下一秒，他卻忽然感到了一陣寒意。

一雙冰涼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透過衣物，能感受到他的指腹很粗糙，長滿了老繭。

黑暗中，一張猙獰的面孔，緩緩出現在了他的臉頰之側。

距離之近，江恒甚至能感受到其面頰上細微的毛發。

“驚喜，boom！”

沙啞的聲音，從那怪物口中吐出來。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賞對方驚恐的模樣。

然而，這怪物注定要失望了，他忽然發現，眼前男子臉上的恐懼之色，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平靜。

對方的眼眸，深邃的像是一口黑色的井，要將一切都吞噬。

他還來不及多想，對方已經將手臂高高揚起，其手中的狹長砍刀，在月光下，閃爍著凜凜寒光。

下一秒。

手起刀落。

鮮血狂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