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曉曉，我……」

顧晏琛發出痛苦嗚咽，脫力般跪倒在地。

我看著他，一步步向后退去。

腳下的土地突然發出一陣劇烈震動，周圍的一切開始損毀。

天地昏暗，狂風大作，沙土傾瀉，磚塊裹著混凝土砸下來。

就像世界末日，充滿了場景崩塌的不真實感。

我目瞪口呆。

而顧晏琛跪著沒動。

我急得喊他：「顧晏琛！快跑！」

眼下對他是愛是恨，我分不清，我只知道我不想他死。

忽然，一切聲音沉寂。

我好像被隔絕到了另一個空間中。

我聽到了許多奇怪的聲音，其中一個很像荀音。

「我的天吶……游戲程序怎么全都在報錯！陳小姐的生命體征怎么樣？」

「心率血壓都在掉！怎么辦？」

「她把自己的意識接入游戲世界，開始我就不同意，顧總留下的那個指令我們誰都不知道啊，我進去找了也沒找到。現在強制登出來得及嗎？」

「不行，太冒險了！只能看陳小姐能不能找到那個指令，讓情況穩定下來。」

聲音被再次切斷，新的對話又出現了。

「顧晏琛，我覺得你挺好看的，我們在一起吧。」

「好。」

「顧晏琛，你什么時候來娶我，我等不及了。」

「曉曉，等我多奮斗幾年，能給你最好的生活，我們再結婚。」

「顧晏琛，你求婚的花怎么不用我喜歡的向日葵，用了桔梗？」

「曉曉，我這就去換，你等我。」

「陳女士，請節哀，顧先生遭遇的車禍太嚴重，搶救無效離開了。」

「曉曉，你覺得顧晏琛想看你現在這種消沉的樣子嗎？去他的公司走走吧，如果他的痕跡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

「陳曉姐姐，顧總的電腦里留下了一個游戲，目前只是初步完成，連內測版都不算，還存在很多BUG。文件名是，顧夢已曉。」

「陳小姐，您真的要成為志愿者嗎？意識進入游戲，這項技術雖然經過一年完善，但并不成熟，您可能會永遠留在游戲世界里。」

最后，我聽見我的聲音說。

「請讓我進入吧。我想去親自找找，他在游戲里，到底給我留下了什么話。」

顧晏琛，在他未構造完成的游戲世界里，留下了初版兩個結局。

崩毀，和永恒。

而觸發改變世界的結局，需要達成兩個條件。

喜歡白裙子，抱著向日葵，喊他「阿琛」，構成完整的陳曉。

完整的陳曉，答應他的求婚，或拒絕他的求婚。

我痛得骨縫都在疼。

那張劃去了名字的死亡證明不是白月光的，也不是我的，而是顧晏琛的。

我一直認為，是我的喜好，造成了他的事故。

所以我潛意識拒絕一切我曾喜歡的東西。

可他預設的條件都是陳曉做出的反應，我還是沒能找到他究竟留下了什么話。

他還藏著一條，能拯救這個世界的指令。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將我們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

我發現一件事。

我和顧晏琛，相識相許十六年，從未說過三個字。

盡管我們反復以其他方式表明了相同的意思，但親口說出來，是不一樣的。

「我愛你。」

顧晏琛抬起頭，滿臉是淚。

周圍崩塌的景象凝滯，繼而就像開啟了倒放一樣。

掉落的磚石開始原路返回，裂開的土地愈合，傾倒的樹木重新立了起來。

一切朝著恢復如初的方向發展。

「曉曉，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顧晏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在正飛速復原的廢墟中，顫聲問我。

我穿過沙石跑過去，緊緊抱住他。

「顧晏琛，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顧晏琛抱住我，用力得像是要把我揉進骨血，貼在我耳邊呢喃。

「曉曉，我也愛你。」

關鍵詞正確。

現實世界中的我，終于心臟停跳。

虛擬世界中的我，終于獲得新生。

我和顧晏琛跨過那么寬廣的時光和維度，得以再次相擁。

這一次，誰都不會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