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頭,出事了!”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屋內(nèi)溫馨的畫面。
卸下長刀,一身麻衣如同尋常農(nóng)家漢子的周虎把手放在一臉擔憂的妻子手上,給了個安慰的眼神,然后又望向年僅八歲還有些懵懂的幼子。
“阿爹出去一下,夫子安排的功課不能落下。”
他與尋常人家的父親、丈夫沒有絲毫區(qū)別,絲毫看不出捕快的樣子。
惡是給外人看的,善是留給自家人的。
周虎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碗筷。
就在外面的人準備繼續(xù)敲門時,小院的門被人吱呀一聲打開。
“什么事?”
周虎瞪了站在門口的王二一眼。
王二被周虎的氣勢震懾,這才稍稍舒緩了半分,他壓低聲音:“周頭,不好了,余麻子那邊......”
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周虎提溜起脖子提到門外更遠些的地方。
衙門里的那些事情,他從來都不會讓妻子和兒子知道。
他住的地方叫拂柳巷,在白沙縣還有另外一個更為人耳熟的名字,舉人巷。
周虎是窮苦人家出身,幼時吃夠了苦頭,所以他希望自己這兒子以后能考科舉,當官人老爺,而不是走他的老路。
練武實在太苦。
既然是都成了讀書人,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否則還怎么看得進去圣賢書。
周虎和王二來到一處巷子角,這才重新開口:“麻子怎么了?”
余麻子是他的得力助手,這段時間正在替他尋找雙陰命格的少女,如今王二跑來說余麻子出事,他心里升起一陣不好的預(yù)感。
王二唯唯諾諾的說:“余麻子在小河町找到一個符合頭兒你要求的人,可是動手的時候被江瀾給抓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被送到李捕頭面前了。”
周虎聽后,臉色反而稍緩了一些。
還當是什么事情。
他在縣衙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更不用說這一次還是替馮縣丞做事。
江瀾算什么東西,也敢摻和縣丞大人的事情?
別說被送到李石那里,就算是送到劉典史面前,該放一樣要放。
王二猶豫半天,又補充了一句:“和麻子哥一起被抓的還有......兩個鹽幫的人。”
“什么?!”
周虎猛地瞪起眼睛。
他此刻心里已經(jīng)把余麻子罵了一萬遍,余麻子找鹽幫的事情他也不知情。
鹽幫是些什么人?
那是公然在朝廷嘴邊搶食的蛀蟲,明面上要是抓了那些販賣私鹽的家伙可是都不用等到秋后就能直接砍頭的。
雖然他與鹽幫有聯(lián)系,但一切都僅限于臺面下。
余麻子那個蠢貨不僅勾結(jié)鹽幫那些狗東西,還被江瀾抓了個現(xiàn)行,事情的性質(zhì)可就變了。
私通鹽幫,別說馮縣丞,就算是張知縣也不敢袒護。
更不用說現(xiàn)在還有鎮(zhèn)妖司的人在城里。
鎮(zhèn)妖司是管不到人,但他們只要隨便和錦衣衛(wèi)或者府衙的人說一聲,張知縣也要吃不消。
余麻子是救不了了。
......
此時的快班院子里擠滿了人,都是聞訊趕來看熱鬧的。
“私通鹽幫,瘋了不成?”
“拐騙少女,余麻子當真是生娃子沒屁眼的東西。”
“你說周捕快會不會......”
“噓,你不要命啦!”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低聲議論的時候,人群讓出一條道路。
周虎身后跟著王二走進快班的院子之中。
他瞥了一眼被打得滿臉是血,被人五花大綁捆著跪在地上的余麻子,和余麻子處境差不多的還有兩個壯漢。
周虎認得這二人就是鹽幫吳老狗的手下。
該死的東西!
周虎心里又罵了一句,要不是余麻子把鹽幫牽扯進來,今日他也不會親自出面。
余麻子看到周虎出現(xiàn),眼中露出驚喜。
“周頭......”
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周虎打斷:“捕頭,余麻子私通鹽幫,罪該萬死,只是還望捕頭看在余家還有個老娘的份兒上,饒他一命。”
余麻子如遭雷擊的一般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
周虎這分明就是要棄卒保車。
他也不是個蠢人,這件事牽扯進鹽幫,還被抓了現(xiàn)成,就已經(jīng)注定他的下場。
周虎威脅似的盯著余麻子。
余麻子看到周虎的眼神,慘然一笑。
他哪里聽不懂周虎話語里的意思。
要是今日他不一個人背下所有黑鍋,那家里的老娘恐怕也會遭受牽連。
他跟了周虎至少五年,很清楚周虎真的會心狠手辣做出滅門那種事情。
余麻子滿臉苦澀:“是我鬼迷心竅,勾結(jié)鹽幫的人販賣人口,都是我一人所為。”
當初他親眼看到還是臨時工的江瀾給周虎背黑鍋,當時還幸災(zāi)樂禍,沒想到報應(yīng)不爽,這么就輪到自己身上。
只是他這一次注定沒那么好運還能絕境逢生。
江瀾就如局外人一般,站在一旁平靜的望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捕頭李石不看周虎,反而轉(zhuǎn)頭望向江瀾。
“你怎么看?”
他能坐上快班捕頭的位置,當然不蠢,對周虎的事情心里更是像明鏡似的,余麻子就是個白役,根本沒資格與鹽幫搭上線,背后肯定受到周虎指使。
只是周虎在縣衙里根基深厚,更有馮縣丞做靠山,在沒有鐵證的情況下即便是他也奈何不了周虎。
他從江瀾手下的馬建口中聽說這一次江瀾一人就制服了余麻子三人。
這份戰(zhàn)力可相當不俗。
江瀾近期的表現(xiàn)足以擔得起有勇有謀四字,快班這些捕快沒有一人能把此事辦得如此利落。
他這是有意培養(yǎng)江瀾。
江瀾呵呵一笑:“此事還需知縣大人定奪,不過按大玄律,當就地問斬。”
在場的,無論是李石還是周虎都決定不了余麻子的結(jié)局。
整個縣衙只有張知縣一人可以。
縣衙很大,可若權(quán)力一共十斗,那張知縣一人就獨占七斗,馮縣丞占兩斗,其余人分那最后一斗。
在周虎的運作之下,余麻子大概率不會死,而是會被關(guān)進大牢。
江瀾已經(jīng)在尋思如何與李聰加強感情交流。
大牢里什么新鮮事都有,余麻子說不定哪天就被自己一泡尿淹死了呢?
江瀾話音還未落,一道清朗的女子聲音在門外響起。
“有爹娘的就犯了罪也不能殺?”
“這是哪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