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亡靈生物,實際上是一種相當無趣的事情。
又或者可以暴言,如果本就是為了獲取信息而審問,那審問本身也是一件無趣的事情。正是“酷刑”帶來的“折磨”所帶來的大量“痛苦”的情緒價值,審問才變得稍微有那么一些意思。
當然,這不是盧恩的觀點,這是大陸過去歷史上一位赫赫有名的死靈法師“塔米克”的論調,它同時是一位實力強大的死靈騎士,曾經有過率領一支死靈騎士團連克光輝教堂兩大王牌軍團的光輝戰績,最后死于圣女的禱告術——天使之劍。
但盧恩也確實贊同,審問亡靈生物,非常無聊。
本就是亡靈,肉體的折磨對他們毫無意義,你當著一個骷髏的面掰下它的腿骨,難道能讓它喊出疼嗎?
在那個亡靈昌盛的年代,還有在抓捕亡靈將領之后,挑撥離間亡靈內部軍團的說法;而那些低等亡靈連欲望也沒有,沒法威逼利誘,等于軟硬不吃。
而靈魂方面的折磨……那說來說去也就那么點花頭,頭兩次玩倒還好,多來幾次之后就只會覺得無聊。
眼下。
三頭血仆被高高地綁在了黑章魚號的桅桿上,幽綠的怨魂不斷從它們身體內穿進又穿出,不出三分鐘時間,盧恩就獲得了他想要的情報。
你看,審問,亡靈,真的很無趣。
“維德尼娜·加西亞?你認識?”盧恩問道。
“阿巴阿巴。”卡斯帕認真回答。
“是你老媽?哦,是你媽的妹妹……那就是你的小姨媽?”
卡斯帕·馮·勞恩斯特的母親,柏莎·馮·勞恩斯特,原名為柏莎·加西亞。卡斯帕的父親在卡斯帕離家后不久便因意外逝去,這一支隨之日漸衰敗,也就是往日的底子比較雄厚,不然龍骨之城的生意,早就要被家族收回。
不過前兩年,隨著卡斯帕的小姨媽,維德尼娜·加西亞到達龍骨之城,美名其曰“協助姐姐”,卡斯帕家的生意便逐漸有了回暖的傾向,今年才剛剛過半,營收便已經是過去三年的總和。
而其生意做大,靠得反而不是龍骨之城最好做的航運,而是陸路運輸。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生意能做起來的原因,也相當明顯了。
“水運要拼船只拼財力,而陸運更多的則是拼人力。如果她是一頭新鮮的小吸血鬼,擁有轉化血仆的能力,這倒確實能成為其優勢……”
既然明確勞恩斯特家里有一頭吸血鬼,那對方渴望幽靈船,盧恩倒也不覺得意外了。
吸血鬼,一種原生的亡靈生物,其自身的能力,除了較強的速度與力量之外,便是來自血脈的“血族法術”。
偏偏血族法術這類種族傳承與血脈濃度強關聯,本身血脈濃度不夠,所能獲得的傳承便少之又少。
換而言之,一頭吸血鬼如果想要獲得實力的提升,在非血脈高貴的情況下,所能走的就只有靠肉體拼殺的戰士一條路。
而如果想跳出“血族”這一桎梏,那么它可選的,也只剩下“死靈法師”這一選項。
明白了勞恩斯特家的意圖和動機,盧恩內心便更覺得安定。
三頭血仆被高高掛起,這場審問實在太無波瀾,在最后結局的時候,總該欣賞一下血仆被初生的東曦焚化的場景,盧恩已經有四百年沒見過這幅場面,倒是可以回味一下。
怨魂們在船頭排排坐,與盧恩一同仰頭欣賞完三頭血仆慘嚎化為飛灰的模樣,而后各自重新開始這一天的“水手”生活。
盧恩完全不用著急。對方的目的明確,要急的也是他們,可他們此時偏偏又沒法著急。
三頭血仆對勞恩斯特家而言固然算不了什么,但是失蹤得如此悄無聲息,多少會讓勞恩斯特家有所警覺——如果出手的是幽靈船倒是還好,但出手的若是光輝教堂……那恐怕卡斯帕的小姨媽,此時此刻應該要準備跑路了。
他們總得安分幾天,再開始慢慢接觸卡斯帕,接觸幽靈船,看看能不能使得計劃重啟。
不過盧恩沒想到的是,有人還要更加著急。
他才欣賞完血仆焚化沒幾分鐘,就瞥見一道身影小跑著從碼頭的盡頭一路奔來,站到碼頭邊就仰頭朝上喊:
“盧恩,讓我上船!”
“伊薇特?”他探頭看看下方的女法師,“你起得未免有些過于早了。”
他倒是沒想到伊薇特會如此“自律”,在好不容易回歸安定生活的第一天,還能保持著探險的早起節奏,而不是一覺睡到大中午。
“嘿嘿。”伊薇特傻傻笑了一下,臉窩下兩個深深的黑眼圈,足以說明她昨晚根本沒有好好睡覺。
廢話,能好好睡就有鬼了!
她可是絞盡腦汁想了一整夜,該如何把盧恩留在龍骨之城,老老實實到所謂的“白塔學院——龍骨分院”任教啊!
她覺得自己讀書時期末背靠抄錄法術書時都沒有昨夜那么認真,編出來的大大小小的理由都夠出一本書,《論聘用死靈法師的五百種方法》,其中包括了違反《瓦倫丁尼亞最高法》的,違反《光輝法案》的,違反《神圣聯合共同法》的。
可以說,只要熟讀并背誦這本書,就足夠坐遍大陸各個帝國的監牢,連著轉生三世都得在鐵窗下磕窩窩頭。
結果想了那么多,最后、也是最能立刻實踐的,有且只有一個。
“這是早市拉上來的魚新打的魚丸,是龍骨之城的特色。我來做給你吃啊。”她有些炫耀似的展示著手里的小袋子,爬上船就熟門熟路拐進船艙,片刻后端了一口鍋出來。
“黑章魚號上還有能用的鍋?怎么看起來不久前還用過。”盧恩有些納悶,這沉了四百年的船還有能用的廚具,真是稀奇。
“嘿嘿。”伊薇特繼續傻笑。
她才不會告訴盧恩,黑章魚號之前為了安慰她,悄悄給她弄了條魚。
最開始她還不想吃,結果半夜餓得慌,硬生生用法術清洗了一口廢鍋,最后吃得滿嘴流油。
魚湯都喝了三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