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躍上先前的樹枝，商游目光一掃，本該好好待在這里的小茱萸，不見了蹤影。

“忘記了你會他心神通了……”

商游嗅了嗅鼻子，空氣中飄來淡淡的特殊清香，先前他給小茱萸換上自己的衣袍，小茱萸還說那衣袍有股淡淡的清香，那是他給衣袍加上的獨特味道。

西南方！

商游并不轉身，腳尖直接輕點樹枝，側身空翻數圈，恰好正面落在另一棵參天巨樹的樹枝之上。

“咔嚓！”

商游兩腿彎曲如弓，粗如大腿的樹枝應聲而斷，身體如脫弦利箭勁射前方，在蒼茫森林中躥躍不停，斗折蛇行，直追香氣的去向。

小小年齡，頗為聰明，這幾日來假裝臣服，讓商游放松警惕，以為她很聽話，卻不知這孩子時刻在尋找逃離的機會！

商游嘴角浮現一絲的微笑，若說先前他對這蠻人女孩只是出于價值上的“喜歡”，這一刻有點為對方的聰明而欣賞了。

可惜，小孩子終歸是小孩子，卻不知每一份贈予都是有代價的！

哎？

商游的身影射出密林，“唰唰”縱躍數步，猛地駐足在溪邊。

他給小茱萸裁剪的衣裳，以及那攝衛法鏡，都丟棄在了溪水旁。

“……”

商游緩緩蹲下身，拾起衣裳以及攝衛法鏡，隨后目光看向溪流對面的密林。

“小茱萸，你即使逃離了我的手掌心，又解不開我給你的封印，不能動彈的你，豈非只能吃下無數的苦頭？”

商游袖袍一揮，召出三岳法鏡，神識收束成線，凝聚百丈之遠，開始在森林中穿梭游弋。

他無需以神識全范圍地映照到小茱萸，只需一點成線，有了特殊的反饋，就能得知是人是獸。

而這種熟練地運用一點成線之法，便是他上一世的經驗之談了，連續不斷橫移掃射，商游無聲無息穿過了許多走獸上面，也有部分妖獸閉目歇息，也沒覺察到他從旁邊經過。

“唔？”

似有鷹隼叫聲？

商游猛地躍上樹冠，抬頭遠眺，就見到一只碩大的鷹隼妖獸從森林沖天而起，翅展足足超過四丈，勢如閃電似的疾射遠處的群山。

以他的眼力，剛好瞅見鷹隼妖獸的背上，有個趴伏隆起的背影。

“小茱萸，你真是不斷給我驚喜呀。”

商游長嘆，掛在腰后的七解法劍筆直脫鞘，在空中繞了一圈，回旋而至，直接把樹冠削平折射向上，挽著他騰空十丈，適時穿云梭接力他的身形，騰射追向那鷹隼妖獸。

……

……

與商游想的不同，小茱萸體內的靈力不成體系，他施展拘禁法術只封印了她的氣海，并沒封印她的筋骨，就是因為點穴解穴比起解除部分的拘禁法術，更加方便。

偏偏她本就不依賴于氣海的靈力，體內其它經脈依然有靈力自行流動，讓她的神通依然可以溝通走獸乃至妖獸。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啞穴被自行流轉的靈力沖開，就連禁止身體動彈的檀中穴，被沖開也是時間問題，不過她氣海的拘禁就不是光靠游兵散勇的靈力能破除。

群山高聳，峻險的峭壁似是刀削斧劈，讓人望而生畏，但繼續深入其中，山間也有溪流潺潺，生機勃勃。那更高的山嶺，更是銀裝素裹，冰川與雪峰交相輝映。

鷹隼妖獸滑翔而下，在一處山腰崖壁前側身一滾，把背上的女孩甩落下去，剛好滾入隱蔽的山洞之內。

“姐姐？”

洞穴中一個裹著獸皮的小孩趕緊爬過去。

“我沒事。”

小茱萸起身去旁邊的木架上，取了一件獸衣穿上：“快，拿上你的東西，我們趕緊走。”

“姐姐？走？去哪兒？”小孩頭發亂糟糟的，發絲都黏在了額頭上，臉蛋上全是臟兮兮的污濁，唯有一雙眼睛特別明亮。

“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盡量離這兒遠一點，我遇上了個很可怕的天上人，他在四處尋我。”

小茱萸抓住小孩的手臂，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強行帶出洞穴，可讓小茱萸色變的是，一道背影就在洞穴外的石臺上屹立著，似乎等了許久。

聽到了小茱萸的折騰出來的動靜，那道背影緩緩轉身，不是商游，又是誰？

“你、你，你為甚這么快？”

小茱萸嚇得頭皮發麻，把妹妹遮擋在自己的身后，不停往后退去。

“不是我很快，而是你太慢了。”

商游垂下視線：“我又不會吃了你，小茱萸，你何必這么害怕我？”

“姐姐，他是誰？”小孩從自己姐姐背后探出腦袋，眼睛一眨一眨的，并沒像姐姐那樣對商游感到害怕。

“這是你妹妹？”

商游瞟了一眼。

“你、能不能放過我？”小茱萸咬著牙齒，使勁把自己妹妹的腦袋往后塞。

“怪了，你自己都說我對你沒有惡意，又何談放過你？”

商游詫異道。

“別撒謊了！”小茱萸大喊道，“你身上有撒謊的味道！”

商游：“……”

“姐姐。”小孩在她身后拉了拉她。

“這個時候別煩我！”小茱萸回頭瞪了小孩一眼。

“姐姐，他、他很奇怪。”

小孩捂著自己的眼睛，從指縫間看人：“他、他有四條影子。”

“四條影子？”小茱萸莫名其妙。

而對面的商游眉頭一挑：“小茱萸，你這妹妹難不成……也和你一樣擁有某種天生能力？”

“沒有，她沒有。”小茱萸拼命搖頭，“你放過我們吧，我以后、以后大不了不和那些走獸說話了。”

“你明白自己的能力會惹來禍端是很好，但若是覺得不顯露能力就能平安無事，卻是自欺欺人，這世間你一旦擁有某種能耐，再想避開爭端，是不可能，也不可為之事。”

商游上前一步，審視兩人：“看來還不能以普通法子來制你了，竟然能沖破啞穴和檀中穴的束縛。”

面對商游這個“天上人”，小茱萸陷入了絕望之中，她很清楚若是與之正面沖突，是斷然沒有一絲一毫勝利的可能性，兩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那你帶我走吧，”仿若認命了，小茱萸抓住妹妹的胳膊，“但請帶上我的妹妹一起走。”

商游可不敢小覷這孩子了，點頭道：“可以，不過為了防止你再私自逃跑——”

他話音一摞，身體原地閃了下，瞬間位移到了兩人的身后，一把抓住小茱萸的妹妹，趁小孩吃驚之時，給她嘴里塞了一粒丹藥進去。

“你、你做了什么？”

小茱萸下意識去搶自己的妹妹，商游刻意放開，低沉著聲線說道：“我給她喂了一粒毒丸，若沒有我的解藥，七七四十九天后必死無疑。”

最后一個“必死無疑”一說完，商游幾乎把雙眼瞇成了一條縫隙，殺意直撲小茱萸。

這女孩頓時嚇呆了。

擁有他心神通的女孩，不僅能與走獸和妖獸進行遠距離溝通，還能明確感知到他人的善意、惡意，自然也有殺意。

這種騰騰而來的殺意，讓洞穴內的空氣都似乎變得沉重萬分，連每一口的呼吸也艱難無比。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姐姐。”

小孩伸出雙手，眼睛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對上商游的目光，可她還是擋在自己姐姐身前，哪怕雙腿都抖成篩子了。

有什么腥臭味在小茱萸腳邊傳來過來。

商游低頭一看，小茱萸腳邊一大灘的水漬，原來是嚇得遺溺了！

商游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別怕，我剛才與你們說笑的，那不是毒丸，只是尋常的草藥丸子。”

可親自體驗了方才商游釋放的濃濃殺意后，小茱萸哪兒敢相信，兢兢戰戰地說：“求您，求您放過我們，我們、我們會聽你的話。”

“你若是愿意乖乖聽話，我自不會對你們怎樣，畢竟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商游說著說著，啞然失笑，自己這話說得都像外道妖人了。

“走吧。”

商游以法劍的清氣曳住兩人，旋即出了洞穴，朝著遠處射去。

原本商游打算幫助甘世真吸引目光，沒想到這幕后黑手太狠了，居然直接把商游和甘世真解職，還下達了法令抓捕二人。

如此一來，商游也不敢冒頭，原先離了邊陲入了內界，即使對方有所手段，也是斗而不破，在規矩之下做事。可現在對方擺明了要動手抓捕二人，這抓捕過程中出現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若是予以反抗，當即一個大帽子扣下來，什么話也辯駁不了，沒錯也變得有錯。

商游尋了一處府城，在府城之外，把小茱萸和她妹妹藏好，這次他不再小覷這小茱萸，不再點穴省事，而是直接以拘禁法術拘禁了她倆人全身的筋骨。

除了這之外，商游還故意用小爆乘符箓恐嚇，在兩人周圍布置了一個小小的爆乘符箓陣法，這才安心去了府城，買了些常用的物品，回來給兩個女孩脫掉獸皮，換上衣裳，又給倆孩子收拾打扮下，好歹看起來像是正常人了。

“我們要去哪里？”被收拾打扮過程中，小茱萸老老實實聽話，全程不敢反抗，對商游極為畏懼。

“我會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對了，你叫茱萸，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商游給她梳了個單髻，又在髻上插上精美的發簪，經過這么稍微打扮，除了皮膚有些黝黑外，看起來就是個挺乖巧的少女了。

“我叫木樨。”沒等姐姐開口，她妹妹囁囁嚅嚅地自我介紹。

“木樨？丹桂花呀？”

商游一笑，見這木樨盯著姐姐的發髻眼睛不眨，招手讓她過來，給她在頭頂兩側各梳了一個小髻，形似兩個小角。

梳完頭發，小女孩露出肉眼可見地開心，一邊小心翼翼地撫摸自己的小髻，一邊又好奇扯了扯身上的衣裳。

“走吧。”

商游刻意選了這座比較精致卻不大的府城，人口不過百萬，城中的樓閣瓊玉都很低矮，就連那通天塔不高，零零散散幾個云桴停靠在云臺上。

這兒人人神情上都有一種閑適的感覺，城里街道上懶懶散散的百姓四處可見，一大早就有在城里河邊釣魚的，也有全身癱在躺椅上曬清晨太陽的，就連城門口的守衛，也是黑眼圈打著哈欠，根本不管入城的人。

赤心國的內界府城，實在太安全了，有了修士賜予的靈種，時不時還有國庭修士來調節天時雨水，施展法術護植田畝，導致一畝地就能育產五千多斤糧食。

像這種不過百萬人口的府城，百姓根本沒有動力去開掘更多的土地，只需城池周邊一小塊區域的土地就能養活自己。

整個赤心國，可以說絕大部分領域地界的府城，皆是這樣的面貌。但要說百姓有多么富足，又不至于如此。

除了百姓能輕松養活自己，沒多少動力開墾多余的土地之外，還有國庭律法，不許多墾土地積累財富。

許多人不理解這條律法，為何不多墾土地，讓百姓更加富裕？

但商游的另一個身份呂夫玄，卻很明白這條律法自有深意，不僅是赤心國，大國的高糧產，根本原因在于靈丸！

沒有靈丸，一切皆是空中樓閣，別說畝產五千斤糧食，畝產一千斤糧食都不可能。

盲目擴張土地，只會讓國庭的靈丸開支暴漲，既浪費了多余的糧食吃不完，也讓國庭入不敷出，這不算是什么好事。

雖然一些王公貴族私下違抗法令，開墾了不少的土地，卻并非用來種植糧食，糧食價格低廉，他們不屑一顧，反而種植靈果。

考慮到這靈果價值頗大，用處很多，國庭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深究。

商游帶著一大一小的孩子步入城內，也未曾引起他人的關注，他徑直去了車馬間。

與幾乎壟斷的康衢行間相比，凡人的車馬間種類太多了，很難統計清楚，小的車馬間以一兩匹角馬拉車，而大的車馬間卻以十六匹角馬拉車，馬車的車廂長度甚至長達三十多丈！

商游為了不引人矚目，選了人多混雜的車馬間，他拿出寶鈔付賬，換了三塊竹牌，竹牌上雕刻了這所車馬間的精細標志，讓造假的成本變得很高。

凡人的車馬間，就不可能存在修士了，即使還沒跨入門檻的開合境修士，也不會自降身份去用凡人的車馬間。

“跟我來。”

商游轉世之前，即使作為散修，也從沒搭乘過凡人的車馬間，再落魄的修士，不至于幾十顆靈丸拿不出來，他眼神如電，掃視了周圍一圈，便明了從哪兒走，那兒去。

他選的車馬間家資豐厚，卻也只能做到一日一趟，這車馬間的車廂每一節足有四丈長度，合計四節車廂以百煉鋼的旋鎖掛在一起，車頭則前后并聯了十二匹最健碩的角馬，正被幾個凡人喂食靈果。

修士只需蒲團和一間寂寧的靜室即可，而凡人卻需要一張床躺著歇息，那每節車廂被人為分割出了逼仄的隔間，每隔間內左右放了長椅，頭頂之上則是懸床，總有修士鄙夷說這像是懸棺，兩個字，晦氣。

但凡人可管不了那么多，能坐，能躺著歇息，已是完美，真讓凡人去盤腿打坐靜室的蒲團，他們也受不了，一會兒便腰酸背痛。

小茱萸和小木樨雖然都會說人言，可卻沒真正經歷過人間和修行界的一切，上了車廂后，依然東張西望，頗為好奇。

商游讓兩人坐在最里面，問她二人：“你們認得字嗎？”

會說人言，可不一定能識字。

“會！”

誰知小茱萸和小木樨異口同聲，這讓商游很驚訝了，赤心國百姓基本識字，這不會讓人驚訝，可這倆小孩乃是蠻人，會識字就顯得特別了。

識字可不簡單，意味著需要領悟每個字背后的意義，需要一個很好的老師才行。

“你們都看過什么書？”

“《千文書》《通識本集》《山海博物》。”

原來如此，這三本書乃是孩童識字最基礎的三本，雖然基礎，可若是通讀下來，能識得七八千個字，也能了解每個字大概的意思了。

“我先前入城給你們買了幾本書，”商游也買了這三本書，但既然她們看過，就不拿出來了，而是拿出另外幾本書，“《問道九章》《敕印七百》《奇譚雜記》。”

“你們先看《問道九章》，有什么不懂之處，可以詢我。”

商游話才說完，隔間的門被敲了敲，一名中年男子攜有一少年看向他，歉意道：“你好，我們也在這個隔間。”

“請落座。”

商游點點頭。

那中年男子禮貌笑笑，讓少年緊隨其后，落座于對面。

這中年男子衣衫干凈整潔，且材質還算可以，而那少年的衣衫就不大合身，顯然是臨時湊穿的成衣，而且膚色黝黑，比小茱萸和小木樨的皮膚還黑。

那少年有些拘禁，坐在座椅上，把行囊緊緊抱在懷里，也不多言多語，緊挨著中年男子而坐。

“小余，放松點，先把行囊放下吧。”

“宋伯，沒事。”被稱呼為“小余”的少年沒有放松的意思，仍舊把行囊抱在懷里。

“宋伯”無奈，尷尬朝著商游一笑，忽地“咦”了一聲：“兄臺，這兩位可是你的子女？也在學看《問道九章》？”

“她們兩人是我侄女。”商游頷首，“這次跟著我前去碧幽府城求學。”

“你們也去碧幽府城訪學？這、這實在太巧了。”

“宋伯”驚訝地摸了摸身旁少年的腦袋：“這是我義兄的兒子，因為機敏聰慧，我也遂帶他去往碧幽府城求學。”

碧幽府城在赤心國很出名，就在于這座府城有著成百上千的學府書院，無論是想治學研經，踏上仕途，還是想求真問道，踏上修行之路，這兒都有對應的學府書院。

譬如許多的修士，便在碧幽府城完成了最基礎的求真問道，隨之要么成為散修，要么去往國庭、龍華山，或是赤心國內的其它門派、行會進一步問道。而若是聰慧過人，成績優異，還能被學府推薦，直接進入國庭或是龍華山內門。

“那真是巧了。”

商游應聲道。

那“宋伯”又搭了幾句話，心中漸起狐疑，總覺得對面的這位青年有點不一樣，可哪兒不一樣又一時沒想出。等角馬拉動車廂開始啟程，他心中微動，覺得這商游的氣質很像是修士。

他在一家食肆的分號擔任掌柜，這家食肆因為菜品鮮美，還有貴族背后入股，遂逐漸壯大，在一部分府城開了許多的分號。

擔任分號的掌柜，他偶然會見到貪戀凡間美食的修士前來飲酒作樂，享用美食，雖說他覺得那些來食肆的修士修為應該不高，最多開合境，可也不敢輕易得罪。

那些修士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面對凡人看似彬彬有禮，和顏悅色，眼神中卻存在一種疏遠，連傲氣都不是，純粹的疏遠。

即便面對他幕后的貴人，只要貴人沒有修行，那種骨子里的疏遠感依然存在。

不是同類人的感覺……

可修士的話，又怎會自降身份來搭乘馬車？

“宋伯”自嘲，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車廂是有窗戶的，小茱萸兩姐妹好奇往外張望，就見到逐漸遠離城池后，天橋的高度在逐步上升，很快就來到了距離地面百丈的高度。

這天橋乃是天工司和大法力的煉神真人所鑄就，石板和石板之間嚴絲合縫，幾乎找不到縫隙，橋面寬約十丈，中間插入了一根根鐵柱，作為來回兩側的間隔之物。

赤心國實在過于寬廣，連修士乘用云桴都覺得往來不便，又何況凡人？

許多凡人一輩子也沒離開過府城，這絕非玩笑。

從一座府城前往另一座府城，彼此再近，也要數日工夫，若是稍遠的府城，那往往是數月的耗時。

譬如此時，從此處前往那碧幽府城，商游腳下的這馬車便要一個月的時間。

商游并不急，他只要等候甘世真返回龍華山，一切就能看出結果。

要么甘世真憑著他的后臺，推翻之前的解職法令，要么甘世真的后臺頂不住，甘世真入獄。

前者的話，商游自然返回龍華山。

后者的話，商游就把這兩女孩留下，自己趕緊跑路。

長時間的旅途很無聊，那少年從行囊中拿出一個饃饃啃著吃，又掏出了一本書冊，正是那《問道九章》，悄悄瞅了眼對面的兩個女孩子，再自行翻閱。

而“宋伯”心中狐疑，又見商游似是不想搭話，便告了聲罪，爬上頭頂的床鋪睡覺。

這十二匹角馬拉動的馬車不斷加速，車內卻穩定如初，就這點而言，凡人的工匠還是挺有本事。

這兩姐妹一起湊近去看《問道九章》，商游本以為妹妹年齡還小，肯定不如姐姐，沒想到竟然也能跟上，而且姐姐許多不懂的問題，還是妹妹低聲給她解釋，這樣的聰慧程度，更讓商游大吃一驚。

‘這茱萸和木樨，難不成還是才慧過人的天才？’

商游暗自訝然。

等一會兒，兩姐妹來找商游詢問。

《問道九章》并非傳承不變，每個書院基于原書的骨干，每年都會推出自己的《問道九章》，這其中一章為“算經”，兩姐妹拿來的問題，商游以前還真沒看過。

此題為有一匣，中置白、黑二色棋子若干。白棋之數未知，然知取一棋為白棋之率為三分之一。今隨取棋子五次，求恰得白棋二次之率幾何？又若匣中棋子共十枚，再求白棋之確切枚數時，使取一棋為白棋之概率仍為三分之一，需添白棋幾枚？

商游略作思索，剛要解答，那對面的少年忽地開口：“這很簡單，我知道答案。”

“噢，你知曉答案？”

商游饒有興趣地看向對方，這少年手中的《問道九章》與兩姐妹手中的并不一致，非是同個書院出品，因而算經的題目也不相同。

“嘗試次數、成功次數、每次嘗試的成功幾率，都給出了定數，如此一來，很好解答——”

一談及算經，這少年再無先前的局促不安，自信滿滿地給了算術經過，以及答案。

“至于最后需添白棋幾枚，我的答案是三枚。”

少年說出自己的答案，又渴望地看向商游，似乎想讓他點評自己是否正確。

“不錯。”商游怪訝說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很有天賦。”

“余澤洸。”

那少年得到了商游稱贊后，不自覺挺起了胸膛。

“挺好的名字……你對《問道九章》這么擅長，以后也想求真問道嗎？”

“對，我要成為修士，享譽滿天下的修士，就像呂真人一樣。”

少年熟練地從行囊中掏出一本書冊，用自己的袖子仔仔細細擦拭，看起來很是愛惜，雙手舉起向商游問道：“你看過這本書么？”

商游盯著書冊上的一行大字《呂夫玄自述》陷入了沉默，少年以為他沒看過，熱切地向他推薦：“這書可是龍華山鼎鼎大名的呂真人寫的，先生若是沒看過，一定要去買一本……要不我們現在借給你看看？”

“多謝了，我不大喜歡看這類書。”

商游擺手拒絕。

“這書可是呂真人書寫的，你竟然不喜歡？”少年瞪大了黑漆漆的雙眸，顯得有點難以置信，“那可是呂真人，是天工司的峰主！近四個月前，在呂真人領執之下，天工司試制‘太素神兵’成功，可為我赤心國揚眉吐氣了一番，聽說天衍宗和青冥門的宗主、門主氣得茶盞都摔了，聲稱呂真人乃是萬年不出的奇才，以后必是天衍宗和青冥門的大敵！就連龍華山掌門都對呂真人非常滿意，已經內定他是下一代掌門了……他親自寫的書，任何修士都該仔細閱覽深入治學。”

什么？天衍宗和青冥門的宗主、門主氣得茶盞都摔了？

我怎么不知曉？

啊？呂夫玄已經被內定為下一代掌門了？

這你都知道？

商游愈聽愈離譜，饒是他不動聲色，也忍不住嘴角扯了扯。

可這少年不知把這本自述看了多少遍，簡直如數家珍，連《問道九章》也不談了，就滔滔不絕開始強行給商游講訴呂夫玄的人生激勵，旁邊的小茱萸和小木樨對此很有興趣，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不時發出驚呼。

少年得到了兩個聽書的旁客，那更有勁頭了，直說的天花亂墜，妙語連珠，讓商游不禁開始自我懷疑，自己寫的自述真有那么好么？

“呂真人之事跡，足以垂范百世、舉足為法，我會以呂真人作為表率，以后也能軌物范世！”

這少年余澤洸眼神堅定地如同赴死，小茱萸和小木樨兩姐妹都被他的語氣給震撼住了。

“好，有志氣，少年人果然氣盛。”

商游贊許道：“希望以后你真的能說到做到，我記住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