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春困秋乏,夏日打盹兒。
寧朝第六十五年,春。
你剛剛從學堂出來,這是第二次參加考試,失去了學司的金手指,你這幾天不得不徹夜復習。
別人可能不知道,季家的小廝可是了解你的。畢恭畢敬的等你和同窗們打完招呼,好言勸走了活力滿滿的霍不離,在沒人看到的角度穩穩扶住了你。
你只是個非常容易體力不支還死要面子的嬌弱小姐罷了。尤其是近期熬夜復習讓你的精力流失更快。
現在你只想快些回府補覺。
在馬車上你就開始想了,想念你寬大的床,想念你柔軟的枕頭,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讓娘親哼個小曲兒。
你只是個喜歡聽小曲兒的五歲孩子罷了,能有什么壞心眼兒呢?
馬車搖搖晃晃終于停下,昏昏欲睡的你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
這是......褚十一做飯了!!?
也是,春考結束也不早了。只是沒想到褚十一動作這么快,你聞到了好幾道你平時愛吃的菜肴。
困意頓時消失一半,你優雅的下車,順便和路過的鄰居微笑點頭。端的是儀表課業常年第一的自信,做的是季家三小姐的姿態。
而這游刃有余的姿態進入大門后不復存在。你拋下繁瑣的禮儀,邁開前一秒還只能小幅度移動的腳步,看都不看大步向廚房沖去。
身后的小廝早已見怪不怪。他們家小姐只是在家自由了一點,她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她能有什么壞心眼兒呢?
大家只道是尋常,畢竟大門附近也沒有哪家貴人的馬車,而府上上上下下都知道三小姐這個性子,不會有紕漏......
身子柔弱卻動作迅速的你轉彎時喜歡盲轉不減速,當你抬頭猛然發現同樣快速靠近的某紅色不明物時已經來不及了。
你雙眼震驚的瞪大,還沒等你伸出去試圖緩沖的手抬到合適的位置,某紅色不知名物體已經敏捷的躲過。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在你還在反應的間隙里,對方已經一個側身路過并大步走向你身后的大門。
你目瞪口呆。
只聽見身后傳來的:“趕時間趕時間借過借過哈!”越傳越遠......
伸出的手半點作用沒有,反而因為慣性扯下一個物件。你攤開手掌一看,轉身大喊:“玉佩!!你的玉佩!!!”
紅衣男子走出數十步,就聽他遙遙傳來一聲:“等會兒來拿!”
你看看玉佩,又看看身后那....現在只能看清那一甩一甩的高馬尾。
雖然現在不應該想這個,但是他的高馬尾真好看。那個背影印在你的心里,并對你的審美產生一定的影響。
你的小廝也目瞪口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細細的查看你是否受傷。
你才不會受傷呢。
“剛剛那個竄過去的是誰?”你放慢了腳步,詢問身旁的小廝。
“小姐,是謝回謝世子,謝世子應該是來找大人的。”
你看了一眼玉佩,感覺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于是你嘆了一口氣,把它貼身放好。小廝見你這般有些欲言又止:小姐您把外男的東西貼身放不太好吧......
不過你向來就是個不拘小節的,娘親是個陽光不羈的女性,主打一個快樂至上。你的主母也深以為然,不愿多做束縛。家中父親在朝堂上地位不低,在外又有兩個哥哥護著,在上學堂前你算是野蠻生長的。小廝覺著,就算她開口了你也不會聽,擔心不了一點。
雖然經歷了一段小插曲,但是你大大咧咧沒有放在心上,一頭扎進廚房尋褚十一去了。
褚十一見你來了,把準備好的符合你口味的菜肴端上來。吃飽喝足的你不吝夸贊,一頓輸出把十一夸得面紅耳赤,就差聲淚俱下的發誓以后天天給三小姐做好吃的,你這才滿意的離開。
你心情愉悅的回到房間準備好好補個覺,正準備解下衣帶卻摸到一根陌生的繩子。你早已將“等會兒來拿”的事情拋擲腦后,這會兒拽出一枚玉佩才想起來。
于是你開始思考。
謝回?這個名字是不完全陌生的,在你的生活中很少出現,其實更多時候是謝小世子存在的多。父親有時在餐桌上提起他,總是忍不住贊嘆:這是謝家多年難出一個的最優秀的兒郎。
極高的評價,如果不是在娘親勾著主母說一些俏皮話,兩個哥哥在爭奪最后一個你不喜歡的菜,全場只有你一個人一邊吃一邊聽他說話的情況下。
但這是你第一次見他。
雖然只撇了一眼,你這才知道什么叫意氣風發。
少年英姿煞所有,意態逾人勝桃李。
即使剛見面他就差點把你創的半死。
自從想起玉佩的事兒你便梳整一番出了門。先是佇立在大門處,你想著,等會兒來,從我們分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應該不一會兒便來了吧?
于是你微微挺直背部,保持著優質的體態看向遠方。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三個時辰、四個時辰......
路過的馬車一輛又一輛,行過的商隊一批又一批。房檐下的燕子外出又歸來,小廝欲言又止的看了又看。
你有點生氣了,你自知自己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你是嬌滴滴的季家三小姐,在家所有人都寵著你、護著你。在外你對人禮貌疏遠,獲得大波贊揚的評價,更沒人敢讓你在路邊等這么長時間。
你有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了,有些咬牙切齒的小聲嘟囔:........就這么等著嗎是要我?
你大可甩袖離開,把玉佩給父親,又或者讓小廝在這等著,自己直接回去,犯不著在這苦苦等待。任誰都要道一聲:“好一塊望夫石!”
但是你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有什么壞心思呢?你只是想做到范無咎和謝必安一樣,你只是想遵守和帥氣世子的約定罷了。
在小廝第99的欲言又止眼神下,你毅然決然把小廝趕回家,自己坐在季府對面的草地上。
春日好,就算夜幕降臨也有一番滋味。你在心中背了最近學的文策、預估了自己的成績、計算了自己的排名、發現還是能拿到銀子美滋滋的。
又在心里第31次問自己為什么還在等、第27次安慰勸誡自己到時候人家來了你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給她一拳的沖動,就他那個反應速度你一定打不過他。最后靠著墻昏昏欲睡的時候,謝回終于回來了。
隱隱約約聽到馬蹄的聲音,你以為天亮了,又有人來來往往了。努力清醒睜開眼之后,看著越來越近的紅衣少年,目光再也移不開了。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你突然就想到這一句,但是現在是晚上,根本沒有那么多紅袖可招。
只有一個五歲的嬌氣女娃緊握著玉佩在等他。
謝回看著靠著墻壁迷迷瞪瞪的小女孩,心里震驚好笑又有些愧疚:“小孩兒....你在這等我?”
你聽到這句話有些委屈:“不是你說等會兒來拿?”
謝回笑了,翻身下馬,處理好馬繩看地上的小孩還是沒起來,走近手往膝下一抄,直接把小孩兒放自己懷里:“你也沒問等會兒是什么時候啊?”
你原本只是因為腳麻了一時不愿承受那種針扎的刺痛,聞言倒是一氣之下怒了一下:“你也沒說啊!!本小姐等了你這么久!拿著你的破玉!”
你直把玉往人腰間塞,不想戳中謝回的癢癢肉,他忍著笑晃了晃你,帶著笑意道歉:“好了好了,小孩兒,是我的錯,我不該這么晚來,我不該讓你等這么久,以后我補償你,好不好?”
你心想我要什么沒有,還需要你補償?但還是乖乖窩在謝回懷里,過了一會兒才回應道:
“世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