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聯系人
- 下秋雪
- WuFeifei
- 2682字
- 2024-08-07 20:47:01
溫狄將這句話讀了出來,腦海里是成語的聲音。
你就聽他吹吧,他就知道口嗨,連檎說,也許當時他很認真,不過現在他又談了個女朋友,估計都忘了這事了。
溫狄附和著說,是啊,我都不記得他寫過這么一句。
反正你在附中上學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知道那哥們兒能不能考回來,連檎盯著溫狄。
嗯,拭目以待吧。
連檎沒待多久就走了,溫狄送她到門口,嚴阿姨還追著她留她吃頓飯再走。一頓推脫后,連檎落荒而逃了。
溫狄關上門,轉頭就看見了她媽媽站在身后,溫狄低下眼睛說道:“我還以為你把我送回來就走了呢?!?
我請了半天假專程來接你的。
哦,我還以為是請假專程來翻我東西的。
懶得理你,狄女士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坐下了,我只是把你書架上的廢紙都賣了,別的東西可都沒翻過。
是嗎?那個紅本子怎么不見了?
哪個紅本子???我怎么不記得你有,收拾的時候都沒看見啊,肯定還在你書柜里呢,你自己找找吧。
你就會敷衍我。
可你不是也敷衍媽媽嘛?你告訴我吧,你為什么非要直升?只是因為很喜歡附中,想留在這兒接著念嗎?
溫狄的心顫抖了一下,她其實只是因為害怕大型考試才直升的,但看過同學錄后,總覺得自己是為了等成語而留下的。
好像不純粹是因為不想考試,從上初一開始,就有一個直覺告訴她,高中一定要在這兒接著上。她沒問為什么,也沒反抗,就這么定了,她最擅長落實直覺。
她跟媽媽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原因,然后再沒聊起這個話題。一切歸于平靜,她們吃著飯,狄女士冷不丁來了句:“呀,今天八號了,明天就可以查分了?!?
溫狄“嗯”了一聲,不再回復。
她一頭鉆進了房間,打開手機看了幾條彈出的消息,翻開了她最愛看的那本小說,薩莉·魯尼的《正常人》。
這本書是她在二二年元旦買的,那時候她和成語分手還不到兩個月,也許在潛意識里一切早有征兆。
她的心跳的越來越快,很久沒有這樣過了。她清楚自己不是因為書中情節而激動,是在為成語以前的一個諾言激動,她很想知道他是否會完成。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別指望他會為了你怎樣,也許他和曾經的你一樣早就淡忘了這件事。就算再見到成語又能怎樣呢?他肯定裝不認識你,而你呢,你也不敢主動和他打招呼。
溫狄的目光又落回紙間。
瑪麗安對康奈爾說:“我永遠不會裝作不認識你的?!?
就這樣,夜深了,窗外寫字樓的燈光映在玻璃上,像黑色鉆石上的反光。溫狄看著玻璃上的自己,想起一句摸不著頭腦道話“萬千浮游和萬千的我”。
她認為確實如此。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過是一只蜉蝣,除了親人朋友沒有人會過分在乎自己。她反復告誡自己,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這樣會失去了很多。
溫狄躺在床上,將書扣在臉上,戴上耳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但當她去掉一切外力后,枕頭里的心跳卻控制不住地越來越快。
心跳得劇烈是因為倒不過來時差嗎。是因為新生活即將在面前展開嗎?還是因為一個虛構的重逢?
她努力去回想成語那張不再清晰的臉,他的聲音,他身上的氣味。她想不到。
但在某一個瞬間,成語的一切會突然找上她。
溫狄起身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她想,要是當時沒刪成語的微信就好了,總能找到關于他的一點蛛絲馬跡。
這樣的深夜有很多,但近兩年沒怎么出現。她忙于學習和跟老師同學們生氣,可一閑下來就忽然想起了成語。成語離開多年,走的時候卻埋下了顆定時炸彈,在三年后炸得石破天驚。
她只想把他歸為普通同學卻做不到。
溫狄想起了點什么,轉身跑進屋關上了門,打開燈,在書柜上翻找那本同學錄。
她翻到成語那一頁,對著手機輸入那串手機號碼?,F在是凌晨一點,而溫狄只想打那個號碼,說一句“你好,成語”,然后問他是否會回來,再問問他這三年的故事。?
但她沒敢按下通話鍵。
她把成語存為了聯系人,想著某天她一定會打去那個電話的,但始終都沒有。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連檎給溫狄打來了電話。她告訴溫狄,她剛查完分,她的分夠上附中,她們可以繼續當同學了,溫狄欣喜若狂。
似乎激動過頭了,溫狄掛了電話后就去廁所吐了一會。她把激情都吐光了,在洗手間地板上坐了一會后,她就回屋把頭蒙進被子里睡覺了。醒來已是下午,一絲陽光從床簾縫隙中照到床上。
微信有十幾條消息,都是連檎約她去奧森玩的消息。連檎家住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附近,她帶了野餐布還有零食,在門口等待著溫狄。
這場景總覺得似曾相識,三年前的夏天,這個門旁邊,連檎和成語還有其他幾個朋友正在這里等著她。
溫狄走了過去,和她們打招呼,挽住成語的手走進公園。
然后眼前一黑,溫狄就什么也不記得了,因為那天她根本就沒去。
那時候溫狄在和成語冷戰,她收到了成語的微信,成語帶著點懇求地邀請她出去玩,她答應了。
但那個夏天的七月,溫狄遲遲沒有出現。因為她發覺成語不單單約了她,還約了其他他的朋友,比如連檎。
原來我是你朋友啊,她想。
那天的上午九點,他們本來約好見面的時間,溫狄窩在被子里,害怕卻期待成語給她條消息。
最終是連檎給她發了條微信——你不來嗎?這次不來可能三年都見不到他了。
溫狄沒有回復。她想,她和成語總有一天會再見的。再見的那天陽光明媚,春風拂面,最棒的是那天不會有你們這群外人在。
其實溫狄想的沒錯,那天確實不是她和成語的分別時刻。
溫狄被連檎挽著走了很遠,手里還拎著那兜零食,連檎一直在和她說話,但她只想跟連檎聊聊成語和三年前。
她不好意思開口,于是等待著連檎主動提起這個話題,然后再裝作云淡風輕。
她裝的很好。那天下午過得很快,一切都很快,轉眼一周就過去了。
溫狄的暑假過得很規律,她八點起床去上銜接班補數學,中午就在輔導班樓下的711隨便吃點飯團。下午是自由時間,她就抹上防曬,然后騎著車到處亂轉,有一次迷路居然騎到了連檎家那邊。晚上,她就帶著頭戴式耳機一邊聽歌一邊看書、寫題,有時候會彈鋼琴。午夜時分,她就玩手機直到睡著。
日月如梭,沒有人包括溫狄自己,再提起成語了。
她曾經給他們之間的感情埋藏了那么多的意義,但從現在的角度來說,這份“愛”并沒有那么重要。
七月中旬,報志愿的時間到了,她陪著連檎,看著她把第一志愿填成附中。
八月上旬,溫狄的十五歲生日到了,她吹滅蠟燭,切下第一塊蛋糕。
八月中旬,分班考和軍訓接踵而至,她重新走進附中校園,來到熟悉的教學樓。溫狄打量著年級里的所有人,始終沒有找到成語的身影,同時也發現連檎和自己不在一個班。
八月下旬,畢業后的第一次同學聚會到了,溫狄沒去參加。因為她討厭除了連檎以外的所有同學,更討厭老師。隨著時間的變化,這種討厭還在加深。
每一個深夜,“咚咚”的心跳依舊回響在溫狄耳畔。
她在擔心人際關系——那是一個沒有連檎和成語的未來。
她在擔心學習——惡心的數學和物理。但她都裝作云淡風輕。
她本來因為一個虛假的承諾對高中生活日夜期盼,當諾言被擊碎時,生活似乎也失去了意義。
二零二四年的仲夏在耳畔的心跳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