俆善聞言，頓時怒向膽邊生，欲要發作之時卻是硬生生被理智壓制在了心海深處。

“賢弟，此等宵小之徒，我等不屑于伍，我們走，一粒米也別給漢昌縣留下！”

轉身對著一旁同樣憤慨難平的李禮道了一句，俆善便一甩衣袖憤身離去。

“這二人倒是挺聰明的，可惜貪念一起便智遲了。”

“鐵子，接下來我要的是不顯山露水，有分寸的收割，汝是否能做到。”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沈稻眼中閃過一瞬復雜之色，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李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保證道：“主公放心，鐵子我別的不會，就懂得分寸二字，咱保證只取所需，不傷無辜，讓這群奸商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德智雙全！”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回答，沈稻抬眼又很是認真的確認了一遍身旁人的身份后，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沒錯，是李鐵，不是自己的得力干將。

這時的何尚，估摸著正應該按計劃在城門口盡顯地主之誼，留客呢！

而此刻在漢昌縣的城門口，俆善和李禮二人已經率領著大批糧車隊后趕到了城門前。

“何司馬，你莫非不知道我等是荊州大族糧商遠道而來，如今欲走，爾又為何在此阻攔？！”

俆善騎馬于前，掃視著那些神色各異的守城官兵，心中五味雜陳。

此番買賣不成，想攜糧全身而退，減少損失，恐怕實非易事。

“二位公子，非是在下有意為難。”領軍一營駐守的何尚，先是拱手以示敬意。

隨即他又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只是近來馬相之眾所率的黃巾賊兵已肆虐到了巴郡，我家縣令深恐賊影波及百姓，故而嚴令城門緊閉。”

“任何人等，無他手諭者，都不得擅自離城而去，哪怕是帶著糧食欲要舉家逃難的老鼠，也概不例外！”

此言一出，俆善與李禮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如此計謀手段，全用到他兄弟二人帶來的糧食上不說，竟還變著向的罵他們是一群帶著糧食倉皇逃竄的老鼠！

馬相起兵勢之迅猛，兩人來時便有所耳聞，如今殺至蜀郡，尚且也還算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與之對比之下，他們現在更怕的是在預料之外的沈稻。

若繼續留在此地，保不齊會被那人用盡手段把糧食瓜分干凈了。

“哼，好一個為了鄉親們！”

俆善冷笑一聲，目光如刀，“那何司馬可曾想過，我等若因此滯留，糧食腐爛，損失慘重，又該如何？再者，若真有賊兵來襲，我們這幾百號人的隊伍，又會怕了不成？”

“哎，若像二位這樣說，倒也是我家縣令考慮不周了。”何尚故作深沉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可惜仲武兩手空空，無法作以憑證啊，這城門之規，乃是上命所差，到時候我家縣令問起來，這可……”

俆善和李禮相視一眼，心中暗自罵娘，卻也明白這是在唱哪出戲。

李禮冷哼一聲，隨即大手一揮，“留下二十車糧食，權當是給沈縣令和官兵弟兄們打打牙祭了。”

何尚聞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連忙抬手示意士卒放行，“得勒，二位公子爺請慢走，咱們后會有期！”

說罷，還故意朝二人眨了眨眼，模樣活像是街頭巷尾耍嘴皮子的混混，逗得一旁的官兵們也是忍不住，紛紛笑出聲來。

俆善和李禮見狀，也只能冷哼一聲，帶領隊伍緩緩離開。

從荊州到益州之程，十五日的水路，再轉陸路的七日兼程，換來的所謂“雙贏”，實是足以讓他們留名貽笑大方。

“徐兄，你我這番虧損回去，非被族人嘲弄不可！”

走出城外沒幾里，李禮便忍不住的憤慨了一句。

“賢弟，縣衙接下來多半會低價糶糧，我等若要是留下，那便只會是虧得血本無歸。”

俆善說出來的每一個字，敲擊在李禮的心頭，讓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巴郡本地糧商，底蘊深厚，大可勉強支撐一二載。

但像他們這種外來世家糧商，手中存糧，卻是塊燙手火石，三月之內，若不見轉機，必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如此這般的謀劃手段，何其的毒辣！

“還好來時帶的百車糧食，只留下了二十車給這廝。”李禮喃喃自語，暗自慶幸走得及時。

就在這時，山坡之上。

一群頭裹黃巾的賊軍如鬼魅般殺出，高舉的“馬”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蒼天已死，黃巾當立！”

震耳欲聾的口號在山谷間回蕩，領軍的身形粗壯，臉上覆蓋著一塊繪有鮮紅“馬”字的麻布面具，更添幾分神秘與恐怖。

馬面壯漢猛然高舉巨臂，聲若洪鐘：“雷公助我，拔芽滴轟！”

話音未落，奇異之事發生。

只見糧車前方，地面竟莫名震顫，隨后一聲轟鳴，塵土飛揚，仿佛真有雷神降世。

煙塵之中，并無糧車受損，亦無人傷亡，但那突如其來的爆炸聲與景象，卻讓商隊人馬驚恐萬狀，紛紛丟下貨物，四散奔逃。

“天公顯靈了！雷公顯靈了！”

“黃巾軍，是殺人不眨眼的黃巾軍！”

“快跑，快往城里跑！”

人群中傳出絕望的呼號，僅憑一句咒語便能撼動天地，讓大地為之顫抖的，不是鬼神又是什么？

恐懼如瘟疫般蔓延開來，運糧隊瞬是亂作一團，根本沒有人再去顧及那堆糧食。

“黃巾賊……竟會如此異術……”俆善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

不過是區區一個地龍翻身，就讓這群護衛全部被嚇到了！

原本還殘存的一絲對官軍搶糧的懷疑，在這一刻徹底煙消云散。

眼前的景象太過震撼，太過不可思議，以至于連他都不得不相信，這是一支擁有天公相助的黃巾軍。

天威不可測！

“快！保護糧車！”李禮率先回過神，大聲呼喊著，試圖拉攏起四處逃竄的商隊。

商隊的人們，宛如被無形之手撕扯著心弦，每一張臉龐都寫滿了驚恐與絕望。

他們此刻化作了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四散紛飛，再難聚攏。

“快！保護糧車，我們不能丟下這些！”李禮的呼喊，在這混亂之中顯得蒼白無力。

商隊的人們，哪里還顧得上那些？

他們的眼中只有那不斷逼近的黃巾軍，以及那仿佛能撕裂天地的奇異景象。

有人跌倒，有人踩踏，有人哭喊，有人掙扎，整個商隊就像是一盤散沙，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徹底擊潰。

“走罷，所趨之大勢，我等已無力回天。”

俆善輕拍馬背，踏前數步，馬蹄聲在慌亂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沉穩。

“黃巾賊子，我誓殺汝等！”李禮立于原地，眼中怒火中燒。

話一撂下。

兩騎一前一后，皆是撇開混亂的隊伍策馬疾馳而去，留下了一地的塵土和糧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