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程昱與郭嘉施禮告退，緩緩步出酒樓之外。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閑聊，好不愜意。

“春才不過弱冠之年，然其剛才所言，卻歷經(jīng)滄桑，意味深長。吾實未料，此等言語竟能出自他口。”

程昱搖頭晃腦，細(xì)品之下，更覺得沈稻不是借用前人之言，乃是剛才的肺腑之言，感情真摯，高深莫測。

郭嘉聞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即緩緩言道：

“仲德，春才較之四世三公的汝南袁紹，或許還尚顯稚嫩。然，嘉觀其能，實乃可造天工之奇巧。

墨子曾演示守城器械，以勸阻楚國攻宋，以證小國之技可抗大國之勢。春才不過弱冠之年，然技藝精湛，假以時日，必能以一己之力，創(chuàng)出非凡之業(yè)。

況且，世事無常，強者未必恒強，弱者亦未必恒弱，春才的心志、才情，皆非常人所能及。”

程昱聽罷，停下了腳步，望向一直向前走的郭嘉，沉聲道：“以奉孝的慧眼，倒也自不會看錯人。既沈稻他有種田的心，你也有期待收獲之意，那昱也自當(dāng)告辭尋求一明公。”

郭嘉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仲德此番遠(yuǎn)別，嘉不知所言，惟愿君珍重。他日再會，定當(dāng)把酒言歡。”

郭嘉繼續(xù)邁步前行，獨留下背影讓矗立原地的程昱感到漸行漸遠(yuǎn)。

……

漢為酒樓，別院后花園。

蔡貞姬赤足踏在經(jīng)過人工修繕的流水道旁的青石板上，羅裙輕輕遮掩著她的小腿，卻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膚。

水中的腳丫子白皙如玉，時不時地輕拍著水面，濺起一串串晶瑩的水花。

小魚兒不舍地在她腳邊游來游去，偶爾還會輕啄一下她的腳趾，逗得她咯咯直笑。

蔡貞姬笑聲清脆如銀鈴，回蕩在后院的每一個角落。

沈稻站在后院的一角，身著一襲便衣，沒有了平日的鎧甲和銳器，顯得格外閑適，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蔡貞姬。

蔡貞姬輕揚起下巴，纖長柔美的腳趾輕輕在水中劃著圈：“沈校尉今日這般素凈，是怕銀甲寒光驚了池中的小魚兒？”

“貞姬，我被調(diào)去交州，明日就要走了。”

臨走前，對于這位嬌滴滴的姑娘，沈稻心里充滿了不舍。

自己這一去，少則數(shù)月光景，多則無期徒行，而如今在雒陽的當(dāng)下，正是和蔡貞姬的熱戀期。

一想到要這么長時間不能陪伴在心愛的女子左右，沈稻就止不住的想要吟詩一首，以抒惆悵……

“青石浸春卸雕弓，鯉銜波光別客舟。”

“欲裁洛水三千尺，裹盡殘香寄越風(fēng)。”

沈稻雖然不擅長詩詞之道，但作為接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讀書人，他總要有點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抄詩化用只是手段，吟詩顯圣才是目的。

蔡貞姬聽后，并未顯震驚，反而嬌軀一動，快速起身撲入沈稻懷中。

她眼眶微紅，似要哭泣卻又強忍著，柔聲道：“大丈夫之志，當(dāng)如長江東奔大海，君又何須掛念貞姬這溫柔之鄉(xiāng)。”

君心有我，貞姬又豈能讓君憂擾，愿君此去，平安順?biāo)臁４龤w來之時，貞姬仍在此不變等候。”

蔡貞姬漂亮，哭起來也好看。

沈稻逗她，“好啦，抱的太緊了，我胸口都快被你壓得喘不過氣了。”

“你騙人，柔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氣。”

沈稻說的不是力氣，單純的蔡貞姬也自然想不到會是哪里。

蔡貞姬抽噎著反駁，聲音帶著一絲委屈，長長的睫毛上綴滿了淚珠，如同晨曦中花瓣上的露珠，清麗而倔強。

沈稻心中一陣柔軟，沒有再繼續(xù)打趣。

下一刻，他傾身將淚珠不愿滑落臉頰的少女緊緊攬入懷中。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很久都沒有說話。

……

翌日一早，沈稻交待完雒陽的相關(guān)事宜后，便動身起程。

出門的時候還算早，但雒陽街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大批送行的城門兵。

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聽說，平日里私下為城門營提供一日三餐的沈校尉要走，每個城門兵都發(fā)自內(nèi)心的舍不得，所以特地的早起相送。

接手城門校尉的曹操，當(dāng)看到手下的城門兵對前任城門校尉深厚到如此程度的感情時，心底也不自覺的為之發(fā)寒。

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相較于大將軍何進(jìn)調(diào)董卓引外兵入京逼宮來說，此番外調(diào)先帝留下的城門校尉沈稻，無疑是個明智之舉。

曹操反觀當(dāng)下的雒陽政治生態(tài)。

袁紹向大將軍提議召外兵入京，其真實目的不過是想利用何進(jìn)來清除宦官，為四世三公的袁家掌權(quán)鋪路。

屠夫出身的大將軍何進(jìn)，為洗刷卑賤出身，刻意親近士族，強行征辟名士，卻又無任何實際掌控能力。

不聽手下諸如自己這等賢才勸告，渾然不理會大將軍竇武的先例，盲從好謀無斷的袁紹。

此等匹夫豎子，實是不足與謀！

越想越氣的曹操，重重長嘆一聲。

眼前的他只能憑借手中的兩千城門兵，若是董卓的野心太大，妄想放眼于大漢的江山，那他也就只能堵上全部的殊死一搏。

“曹校尉，此番在下離京，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還請孟德自當(dāng)保重。”

沈稻騎馬上前，見曹操皺著眉頭，面露沉思，也不知道是在想哪家的夫人，索性便先打了聲招呼。

曹操反應(yīng)過來，向著沈稻拱手施禮，道：“聞春才此去交州任職郡守，操特來此相送，春才此去治理一方，定能夠大展心中宏圖！”

沈稻擺了擺手，淡然道：“孟德你也知道交州乃地僻之地，你的好意我此番收下，不過也還請你替我轉(zhuǎn)告大將軍一句，董卓萬萬不可入京。”

“春才為何覺得董卓不能入京？”曹操似笑非笑的問道。

“董卓手握兵權(quán)入京，大漢天下的臭蟲會盡數(shù)而出。”沈稻回答的相當(dāng)肯定。

“噢？敢問是怎樣的臭蟲？”曹操微咪眼睛，饒有興致的看向沈稻。

沈稻在馬背上伸了個懶腰，隨口道：“相信在下的話，就請耐心再等等看吧，很快答案就會揭曉了。”

曹操頷首不語，他抬頭看了看烏云密布的的天穹，低聲喃喃道：“倒也希望別讓我等的太久。”

回過頭來的曹操，緊接著注意到沈稻身后的隨行隊伍不過才百人之?dāng)?shù)，直覺告訴他這不像是要遠(yuǎn)去交州的隊伍。

“春才此去交州任職，可有妻子留守雒陽否？”

“沒有，這個真沒有。”

曹操對此當(dāng)然是不敢相信。

沈稻更是不敢再待下去與曹操閑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透露了蔡貞姬的存在，連忙揚起馬鞭急馳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