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幽幽。

大殿內，宮人不敢高聲，恐驚貴人。

龍床之上。

姜靈璇緩緩醒轉。

“陛下？”

“陛下您醒了？”

“大喜！大喜！陛下平安無事！已經醒過來了！”

床前有隨侍女官滿臉驚喜道。

這嘈雜的聲音，不由得讓姜靈璇皺起眉頭。

“閉嘴！”

“陛下恕罪...”

“朕這是...怎么了？”

“陛下，您急火攻心，暈倒在金鑾殿了。”

“太醫院的張太醫已經來診治過了，說是并無大礙，讓您安心休養幾日便可。”

“...”

“陛下，張首輔還在殿外求見，其他重臣已經過來看過幾次，但此刻都回去了。”

“...”

“宣閣老進來吧。”

“是...”

姜靈璇臉色蒼白，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女官放下龍床的帷幕，遮住女帝的病容。

不一會。

紫色官服的老者進了殿。

“老臣叩見陛下，陛下清醒過來，老臣心中歡悅...”

“閣老不必多禮。”

姜靈璇揮揮手。

“朕龍體尚可，閣老無需擔憂...”

“朝廷之事...你應該聽說了吧？”

“臣聽說了，只恨那時不能身在朝廷，為陛下分憂，才讓陛下有此厄...臣有罪...”

“恕閣老無罪...”

“謝陛下...”

“閣老覺得該如何應對...”

姜靈璇想問五國威脅之事。

仔細一想，不由得心驚肉跳。

那可真的是滅國之危，要是讓這五國打進齊都，她這女帝該受何等屈辱？她簡直不敢想。

“陛下！臣覺得當務之急該誅殺李晉！臣已經私下命家丁看住宋國使團了！李晉此刻應當還在城內！”

一提到李晉，姜靈璇臉色有一陣青一陣白的。

“哦？閣老，朕問的是五國威脅之事，并非李晉之事！且都答應宋國了，再殺李晉，這是要把宋國也拉進針對我齊國的行列來嗎？”

“須知宋國已經陳兵十萬在邊境了，明年秋天都不用等了。”

“即便如此...老臣覺得還是應當誅殺李晉！”

“就算是六國來攻，現在能來的，也只有宋國！完全可以應對！”

“其余五國，心不齊，或和分而化之，或和給幣賄之！反正也還有大半年的時間！”

“唯有李晉！若是他出了齊國，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陛下！絕不能讓李晉出齊！否則就是放虎歸山啊！”

“哈！”

“李晉！李晉！爾等難道就只知道李晉？”

“宋國也是！秦國也是，唐國也是！九國全都是！”

“就連閣老也是？”

“區區一個李晉，就讓爾等如此趨之若鶩？”

“閣老！當初不是你和朕說，李晉此人無能無德，不過沽名釣譽之輩，僥幸竊據高位，當誅殺之？”

“要多輕蔑有多輕蔑！”

“現在怎么又喊打喊殺，連其余五國威脅都不管不顧了？”

姜靈璇怒吼道。

“...”

張純玉無法回答。

他總不能說是因為李晉查到了他家在遼東的幾十萬畝地，馬上就要將他抄家了，才如此污蔑他將他拖下水的吧？

“退下吧！朕乏了！”

“是...老臣告退！”

“所有人都出去！”

“喏！奴婢遵命！”

張純玉見女帝發怒，神色黯淡，躬身退出大殿。

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既然陛下不愿再得罪宋國...”

“那就只有老夫出手了！”

“不管如何！李晉必須死！”

...........................

將所有人趕出后。

姜靈璇眼眶已然有些泛紅了。

一抹抹憋屈和憤怒在她心底蔓延。

“嗚嗚嗚...”

“好好好！趁著朕剛剛從李晉手里奪回朝政，就都欺負朕是吧？”

“秦國！唐國！遼國！襄國！還有蒙兀！你們給朕等著！”

“今日之辱，朕必百倍償還！”

“朕要你們國破家亡！朕要殺盡爾等國人！以洗刷朕今日之辱！”

姜靈璇咬牙切齒道。

“對了！”

“還有李晉！”

“爾等不是都認為他是個什么良臣嗎？”

“朕偏偏就認為他不過是個廢物！無能的廢物！現在更是成了喪家野犬！”

“爾等就看著吧！朕就讓他去宋國！看他能做出個什么成績來！”

“等到朕踏破宋國都城的時候，朕也要親自踩著他的腦袋！告訴他！”

“他就是個廢物！”

姜靈璇大滴大滴眼淚在白皙的臉頰上劃過，但眼神卻極其堅定。

...............................................................

齊都兩百里外。

兩輛馬車孤零零行駛在漆黑的曠野之上。

寒風呼嘯。

但車廂內點了暖爐，極為暖和。

其中一車內三人。

正是昨日便出發的趙如月、李晉、王矩三人。

因為要隱蔽行動，目標不宜過大，所以三人共乘一輛馬車。

趙如月并非過分在意禮節的君主，根本不在意這些。

“明日再走五十里，就能到一處安全的地點了。”

“屆時可在那處等待后續使團到來，畢竟齊都附近二三百里治安還算好，再走遠些，怕是有攔路土匪了。”

趙如月笑道，燈光幽微下，她的容顏很是美麗，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月下看君子。

此話不假，趙如月那婉約的氣質，倒讓她在這燈下愈發誘人。

不過許是常年與姜靈璇這等絕世美人相伴，讓李晉有了對美色的抵抗力，他倒是沒有什么失禮的眼神，微微有些疑惑道。

“安全地點？”

“嗯，安全地點，都是我宋國的人。”

“齊都二三百里都有宋國的人？”

李晉更加疑惑了。

“不然怎么能提前一個月得知你被齊帝下獄的消息，然后集結十萬大軍成列邊境？那可是極耗時間的事情。”

“陛下兩年前就開始籌備...呃間諜組織。”

“這下算是起到大用了。”

一旁的王矩解釋道。

“說起來還是受到先生您的啟發呢！”

趙如月笑容燦爛看向李晉，像是小朋友在向自己的老師炫耀成績一般。

少女氣質十足。

李晉神色有些恍惚。

他早年確實有過組建間諜組織的想法。

不只是在齊國境內探聽消息，也負責國外。

但被齊國大臣以耗用國庫過多干涉，最終只能出來個閹割版的錦衣衛出來。

沒想到倒是被趙如月給學去了。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

“王卿去休息吧...”

趙如月忽的道。

王矩一愣。

旋即神色復雜的喚停了馬車。

去到另外一輛馬車上。

臨行前，不由得幽幽嘆了口氣。

只道是陛下太過逾矩了，他這個自有飽讀詩書的，看不得這些。

趙如月可不管王矩的想法。

眸光溫柔，帶著幾分崇敬。

“先生也早些休息吧。”

“啊...哦...要不我還是隨王兄去另一輛...”

“先生這是什么話？朕畢竟是女子，會照料人些，王矩他這人看著儒雅，但笨手笨腳的，您又受了嚴刑拷打，身上還帶著傷呢，他哪里能照顧您？”

趙如月巧笑嫣然，幽微燈光下，白皙臉頰上那抹獨屬于少女的羞紅極為隱晦，讓人難以察覺。

“呃呃...此舉實在不妥...昨日若非陛下強令...臣...”

李晉有些不適應。

這宋國女帝太過熱情了。

“那先生就不怕朕今日也強令？”

“...”

“再說了，朕雖是女子，但您畢竟是先生。”

“朕對您沒有什么壞心思的。”

“弟子親身照料受傷的老師，這又何不對？又何不妥？”

“傳出去都是孝敬師長的好事例...”

“還是說，其實先生對朕心有不軌？”

這算是有些強詞奪理了。

李晉看了看神色露出一抹狡黠的少女，不由得有些無奈。

“那...臣便失禮了？”

“先生住下便是...哪有什么失禮的地方？”

“唉...”

李晉拿她沒辦法。

畢竟是皇帝，還能高聲訓斥，或者轉身跳下車不成？

這新領導雖然好，但這才剛接觸，就給他造成了不少困擾啊。

“先生...休息吧~”

趙如月繼續輕聲道。

一件毛毯已然披在了李晉的身上。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宋國...這等禮賢下士的君主...不能強盛起來都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