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唐狄公案(五):蘭坊縣謎案
- (荷蘭)高羅佩
- 1785字
- 2024-08-12 15:27:27
譯者序
中國古代文學遺珠浩如煙海,許多如今仍閃耀著璀璨的光芒,而提起中國古代偵探小說,稱得上膾炙人口的代表作卻是寥寥無幾,如今中國偵探圖書市場更幾近被美國、日本的偵探小說壟斷。但其實在西方偵探小說誕生之前,古老的中國就存在一種同西方偵探小說框架相似卻又風格迥異的通俗文學品種——公案小說。它從話本故事演變而來,大多寫封建社會清官廉吏的斷案故事。公案小說作為中國古代清官逸事和民間傳說志異筆記,缺乏層層推進、驚險刺激的懸案設置,也往往沒有嚴密的推理,所以未能形成西方偵探小說那樣的格局。1943年,荷蘭溫潤、清爽的風將高羅佩吹到中國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來。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初識漢文化,高羅佩先生便對其一見傾心,從那之后畢生致力于研究中國傳統文化,更是耗時十五年編寫了《大唐狄公案》這一鴻篇巨制,完美地把中國公案小說改造為西方偵探小說,巧妙地完成了弘揚中國古代文化和將中式偵探小說推向世界的雙重任務。《大唐狄公案》一經問世就在國內外引起了巨大轟動,而后數年間更是被改編為電影、電視劇呈現在熒幕上,不僅讓中國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是讓全世界看到了漢文化的耀眼光芒。
高羅佩,字笑忘,號芝臺,是羅伯特·漢斯·古利克的中文名。高羅佩一生筆耕不輟,著作斐然,發表了多部漢學研究著作,而《大唐狄公案》作為高羅佩漢學研究的集大成者,反映了高羅佩對于中國古代漢文化的熟稔,字里行間涌現著作者對于漢文化的熱愛。他對漢文化數十載研究,因此能有下筆如有神的自信。筆者將明代的生活場景套用在唐朝的大框架中,用詞考究、精準,雖是全部用英文寫就,卻沒有任何“水土不服”之感。書中內容情節緊湊、絲絲入扣,多個懸念扣人心弦,給人一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忍釋卷之感。
面對這樣一部復雜的作品,譯者頓感自己筆法稚嫩,又覺眼前困難重重。首先是風格定型上,《大唐狄公案》的時代背景為唐朝,那么語言風格應為古風,但純粹的古文又往往晦澀難懂,會使讀者產生畏難情緒,影響觀感,于是譯者決定采用半白話的形式進行闡釋。但因為譯者欠缺此類書籍翻譯經驗,常常擔心自己文筆不佳,難表其意。關于選詞上譯者也遇到了較大的困難,比如官職的譯法上,唐朝官僚體系中對于縣令以上的官職記載十分清晰,但對縣令以下的官職的記錄卻十分模糊。在翻譯馬榮和另一姓凌的軍營小官的官職時,譯者先是翻閱了大量資料,卻發現很難統一譯法,而后譯者又按照自己的知識儲備進行反推,先確定馬榮的官職為“百長”,推測職位略低于“百長”的凌姓某人的官職或為“伍長”,又翻閱了多篇論文,確定“伍長”這一譯法可以采用。
最后是關于人物塑造上,高羅佩先生筆下的人物往往復雜而真實,他從不會引導讀者對某一人物進行非善即惡的刻板定義,比如吳峰這一人物,他最初無意仕途,沉迷于外邦文化,行為舉止禮儀有失,看起來跅弛不羈,與當時的社會格格不入。但從另一角度看,他快意恩仇,對白蘭癡心一片,是個率性灑脫之人。文中各人物對吳峰的態度褒貶不一,隨著情節的推進,吳峰這一人物的“外衣”也被層層剝下,露出了他最初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的一面。這樣的刻畫手段十分符合現實,體現了這本書的復雜性和生活性。
了解到原著作者的用意后,譯者常陷入猶豫不決進而產生自我懷疑的情緒中。比如對于寶月師父這一人物的把握上,正如文中所說的“表情淡然”“大大的眼睛里空無一物”,寶月師父往往喜怒不形于色,這就使急于對人物進行定性的譯者有在黑夜中摸著石頭過河的感覺。譯者對寶月師父這一人物形象畫上了一個問號,渴望在結局時可以得到解答,但其實到最后也并沒有得到預想的答案。而在這本書完成一些時日之后,譯者回想寶月這一人物:一來寶月師父乃虔心向佛之人,二來她長齋禮佛卻體態豐腴,再聯系她不嗔不怨不怒的心理狀態,或許寶月師父的人物形象透露著高羅佩先生對于佛祖的解讀。當然,這一切不過是譯者的臆想。而自此之后,譯者常常反思,是否時常將自己的主觀解讀代入書中?是否自己無意間為一些人物或者情節設定了一個框架,又在翻譯過程中強行填充自己想當然的框架?是否有些疑問一定要被解開?這些問題將成為譯者今后要探討的課題。
《大唐狄公案》系列書目眾多,篇篇經典,譯者能參與其中已是莫大的福分,若能博君一笑,更是一大幸事。最后,借用原作者的一句話:倘若你對這本小說有絲毫滿意之感,都應歸功于創作出這本書的原作者,而任何的瑕疵都應該歸咎于譯者本人。
劉琬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