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蟬鳴聲不斷，簡陋破損的山神廟中，眾人圍著火堆獲得了好不容易的喘息。

長久以來的逃亡讓眾人都心神緊繃，此時即將抵達“安瀾河”的時候，即便是王農也有些松了口氣。

只要渡過安瀾河，便是臨安縣的地界了。

汝南袁氏即便再強橫，也不會隨意招惹臨安縣那位的。

畢竟.....不值得。

是的，并非是汝南袁氏招惹不起臨安縣的那位第四境，而是不值得花費大力氣去剿殺。

陳珂坐在那里，一邊閉著眼睛運行著體內的呼吸法，一邊聽著眾人談論著天下大勢。

“你說這朝廷啥時候能安生點呢？”

“這都多少年了，天師都已經仙去，怎么這世道卻越來越亂了呢？”

是啊....怎么這世道越來越亂了呢？

陳珂的心里萬念俱生，如果說這個世界真的是以“大漢”為原型而極盡升華的另類仙武世界的話，他或許會知道這世道為什么會越來越亂....

或者說，如今的世道應當不是最亂的時候。

接下來眾人談論的消息卻也證實了陳珂的這個念頭。

只聽王農嘆了口氣說道：“這能有什么辦法？”

他頗為嘲諷的笑聲中帶著幾分的蒼涼。

“咱們這些人，在人家世家、權貴、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天子眼中，就是蛾賊。”

“知道啥叫蛾賊不？”

王農操著一口關中地區的口音：“說咱們就像蛾子一樣，叫甚....飛蛾撲火，自取滅亡的嘞。”

他搖了搖頭：“咱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一口吃的，咱也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蛾賊了。”

王麻子倒是笑了笑，咧著嘴：“別管什么蛾賊不蛾賊的，反正咱們活下來了。”

“倒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是有大麻煩嘍。”

他嘿嘿一笑，給眾人分享前幾日聽到的消息。

“俺聽說，那幾個惡賊殺了天師之后，并沒有離去，反而是盤踞在京城。”

“這些人加一塊，就是那位皇叔也奈何不得。”

“天子的麻煩大了。”

“這天子的位置，誰不想坐？”

王農也是趁著這時候安撫著眾人的情緒：“所以說，不用擔心汝南袁氏的人，至少他們現在沒時間管咱們。”

“他們忙著在京城內爭權奪利呢。”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至于以后？”

“活一天算一天，管他什么以后呢。”

夜色漸漸的深透了，陳珂睜開眼睛，看著天上的月亮，心中的那一把“火”卻在緩慢的燃燒著。

以“心”為柴，燃盡世道。

這本就是“伏魔刀法”的真意。

陳珂前世本就是學習歷史的，對東漢末年的亂世也有些了解，可紙上得來終覺淺，唯有此時真正站在這與東漢亂世相近卻又更加殘酷的實地，他才感受到了“亂世”的真正含義。

他低下頭，看著雙手。

心中不由得想起原身記憶中，天師張角在起義時候所念誦的一首不成調的詩文。

“蕭瑟大漢四百年，瘡痍遍地滿狼煙。”

“俯首盡嘗人世難，以刀伏魔換人間。”

天師之言中，“伏魔換人間”里面的“魔”到底是什么魔？

是這遍地狼煙之外，九州大地之中的妖魔，還是那立于朝堂之上，看著這天下蒼生備受苦難，不加以援手，反而喊著什么“匡扶神漢”的人魔？

陳珂閉上眼睛，心中的念頭卻越來越明了。

腦海中，伏魔刀法一遍遍回蕩著。

刀法凌厲而又蕭瑟，可其中蘊藏著的殺意，再看卻覺著是另外一種含義了。

【伏魔刀法】150/200（入門）

剎那之間，經過這幾日練習熟悉度已經達到一半的經驗值再次漲了一截。

...........

太陽照常升起。

陳珂緩緩睜開眼睛，這一夜他幾乎都沒有睡，心中無數念頭紛涌而上，卻讓他的思緒更加混亂了。

“走了。”

王農站在陳珂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對陳珂身上的“煞氣”視而不見。

“伏魔刀法”入門之后的確會有一段時間是這樣渾身上下充滿煞氣的，沒有煞氣談何伏魔？

等到伏魔刀法日益精進之后，這種情況就會改善許多了。

“咱們的干糧和水用的差不多了，得找個地方補充一點。”

王農皺了皺眉說道：“前面應該有個村子，之前我跟將軍傳道布施的時候曾經去過。”

他轉過頭，招呼著眾人繼續前進。

陳珂默默的跟在隊伍的后方，他如今是這支殘兵中第二個等同于入境的人，自然是要負責隊伍安全的。

王農領頭，他斷后。

.........

大日灼烤著地面，本應該厚重的地面卻幾乎干裂。

陳珂坐在屋子里默不作聲的喝著水。

一個老丈一邊給他們裝水，一邊嘟嘟囔囔的說道：“當年天師們還在的時候啊，咱的日子還是好過的，現在天師們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怎么來了。”

他將東西遞給王農，笑著問道：“大天師還好么？”

“您回去跟大天師說，咱們就等著大天師帶著咱過上好日子哩。”

老人在這村子里，似乎消息不怎么靈通的樣子，看樣子還未曾聽說“天師”已然死亡的消息。

王農接過老丈準備的水，手有些顫抖。

天師啊.....

他該如何回應老丈這簡單的愿望呢？

陳珂也默然不語。

此時，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隨之響起的還有一道帶著囂張的聲音。

“人呢？人呢？”

老丈聽到這聲音，臉色有些變化，他轉頭看著眾人：“你們別出聲，我出去打發了他們就是了。”

他顫顫巍巍的拿起一片的木仗走到門口，臉上帶上了討好的笑容。

“軍爺——軍爺——”

陳珂等人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屋子中一點燭火光亮都不曾有。

眾人的面色看不清楚。

外面的聲音一道道的傳來。

“該交人頭稅了，你家還有幾個人？”

“什么？只剩下你這個老頭了？這可不行。”

“你家那個什么，死了的人也算人頭，也得交錢，這是上頭規定的，我能有什么辦法？”

“別在這給我廢話，交不上來錢就得死！”

一陣推推嚷嚷的聲音響起，繼而腳步聲和推門聲一起傳來。

兩個身上穿著皂服的士卒推門而入。

此時，陳珂、王農等人抬起頭。

一片漆黑中，眾人目光相對。

陳珂臉上綻放了一個笑容，手卻早已經扶到了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