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與莫琮芝和葉群秋兩人聊了一會后,陸華瓏對著周世璇從她家里帶來的吉他思考著:如今在舊湖鎮政府工作的穆錫純究竟是誰?她有什么目的?她想起周世璇和她提到的事情,鎮長的死難道是她策劃的然后嫁禍給了她嗎?如果這是真的,那她和郭士祥為什么總是形影不離呢?穆錫純一直在聽郭士祥的話嗎?還有關于取消恒息樓監測地質運動的投票……
周世璇敲了敲房間的門:“我可以進來嗎?”
“請便。”華瓏回答。
“我和沈春玟沒能見幾次面,我看得出來她也很痛苦,但她不愿意和我說話。”他一進來便說。
陸華瓏沒有回應這句話,她說:“你今天見到穆錫純了嗎?”
周世璇點點頭:“見到了,你也感覺到她很可疑了嗎?”
陸華瓏咬了咬嘴唇:“也?”
“是這樣的,穆錫純不是很擅長處理電子資料嗎?我之前以為她和郭士祥總是待在一起是因為他們是高中同學,但我在某次回學校的時候,從老教師那里得知穆錫純其實從來沒有在舊湖鎮高中上過學,但系統的學籍資料卻把她的個人信息記錄得很詳細……”
陸華瓏心里一驚,她說:“我朋友和我說舊鎮里有一座墳墓,上面寫著穆錫純的名字,她正打算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墳墓嗎……”周世璇喃喃自語,他感到后背發涼。忽然,他回過頭來用一種堅定的眼神看著陸華瓏,“你想不想豁出去一把?”
恒息樓地下辦公室是整個舊湖鎮唯一一處沒有水的地方,周世璇穿著黑色的風衣,手放在寬松的口袋里,緊緊握著一把銀色匕首,握柄處因滲出的手汗而微微打滑。
現在是周日的清晨,走廊里空蕩蕩的。他等待著穆錫純來到辦公室,在這過程中坐立難安,他無神地望著辦公桌,上面的文件擺放整齊,穆錫純的桌子上有一臺電腦。柜子……對了,穆錫純好像有一把琴。
不一會
“陸華瓏承認自己殺害鎮長的罪行了。”周世璇
穆錫純點點頭,她白皙的皮膚上看不出瑕疵來,周世璇覺得她很漂亮,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感,他看著對方綴上紅色刺繡的長裙,棉質的裙子遮住了她的身體。她在夏天也不會把自己的皮膚露出來,不會熱嗎?周世璇心想。
反正她已經快要死了,直接把想說的都說出來吧。他握緊匕首。
“穆錫純,你和舊鎮有什么聯系?你知不知道有一座墳墓在那里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
穆錫純不解地盯著他,搖搖頭。
“我不知道。”就像老式錄音機傳出的聲音穆錫純的嗓音很低沉,很沙啞。和周世璇從前聽過的一樣。
“那座墳墓上寫的是她死于萬歷十六年,年代已經相當久遠了。可是如果你不認識她的話,為什么名字卻和她一模一樣?”
“我怎么會知道你說的那個已經死去的穆錫純是誰?”對方看起來很認真,又顯得有些惱火,“畢竟我沒有去過舊鎮,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或許也只是重名而已吧?把我和死人聯系起來,不覺得很沒禮貌嗎?”
周世璇看著眼前這位自稱是穆錫純的這個人,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以為是自己想太多了,但腦海中閃過了沈春玟的笑臉,他又有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你和郭士祥為什么總是待在一起?你們又對沈春玟說了什么?”他沒有懷疑自己,只是繼續問她。
“之前說過吧?我和郭士祥以前也是同學,當時我們關系就很好,他畢業后幾年就在舊湖鎮政府工作,我到霖湖那里做了些別的工作后才回來的,這些都告訴過你了。至于沈春玟,她來的時間也不多,我以前也不認識她,我們之間并不熟悉,我有什么要和她說的呢?”
“可是在舊湖鎮高中的老教師們說對你并沒有印象,你真的在那里上過學嗎?”
“當然了,老師們年紀大了,記不清也是正常的吧?”但我的檔案里記錄的很清楚,你大可去系統里自行查閱。”
“提出取消地質活動監測的人是誰?是你還是郭士祥?”周世璇問。
“是我。”穆錫純回答。
“為什么?”
“你不也財政部的嗎?那你難道不知道最近氣候有變,附近水域的魚蝦變得越來越少,舊湖鎮的經濟狀況不容樂觀。在這樣的情況下,暫時取消某個不那么重要的政府工作,去履行一些真正有益的職能不才是正確的嗎?”穆錫純從桌上抽出一些資料遞給他。
“可氣候變化的原因是什么?又怎么會影響到經濟?宏觀經濟會這么脆弱嗎?”周世璇質問道。
“氣候這種不確定因素又怎么會是我們能決定的了的,去撥款到別的地方才是我們能做到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她淡淡地說。
周世璇沒有回答,他翻閱著文件,直覺不斷告訴他穆錫純十分不可信,盡管她說的話那么冠冕堂皇、那么不容置喙。
我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周世璇心想。
幾年前,當周世璇和沈春玟還在上高中時,周世璇是一個算不上天資多么聰穎的孩子,他總是埋頭學習,學習成績卻不太理想。有時候他會盯著成績單發呆很久,看到名列前茅的同學的名字,他感到刺眼,同時也十分憧憬。而被艷羨的對象里就有沈春玟,她與周世璇并沒有太多交集。那時的她,并沒有太多煩惱。她成績優異,身邊總是圍著許多朋友,在周世璇看來,她沒什么缺點,盡管兩人幾乎沒怎么說過話,沈春玟依舊給周世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周世璇記得聽她在班里說過自己很想到霖湖去搞科研。也許有一天她會到更廣闊的世界里去看看吧?然后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學者,做自己想研究的事情。不過我沒有她那樣的才能,也沒什么遠大的志向,也許以后也只是留在舊湖鎮里做點普通的工作吧。周世璇當初這樣想。
然而幾年后的現在,面對這個和他記憶里完全不同的沈春玟,周世璇感到手足無措。她不應該在霖湖做研究嗎?為什么回來了?還和自己一起在這座不起眼的小鎮里上班。而在他剛剛到政府時,沈春玟還那么開朗,周世璇想,既然她看上去很開心,那就沒有去打擾她的必要吧。但很快,伴隨鎮長離奇的死,背叛了陸華瓏的沈春玟像是變了個人,看上去郁郁寡歡,行為舉止也很奇怪。周世璇問她的問題得不到回應,這讓他下定決心不能坐視不管。
抱著這樣的念頭,周世璇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從口袋里霎的抽出,銳利的銀色刀鋒閃著寒光。
在那一瞬間,周世璇在穆錫純的眼里看見了極度的難以置信,但接踵而來的卻是平靜。她不敢相信我會殺她,但不害怕被我殺死?想法在周世璇的腦子里閃過。他迅速按住了穆錫純的肩膀,對方纖弱的身軀難以反抗周世璇用盡力氣的手臂,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她慌亂地緊緊抓住了自己身上的外套。下一秒,匕首用力刺進了她的心臟,穆錫純很快就沒了力氣,手指卻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周世璇靜靜地注視著對方的身體癱倒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一樣。他拔出匕首,這時他才發現,從穆錫純心臟里流出來的不是紅色的鮮血,而是灰白色的粘液。
“真惡心。”他低聲喃喃。
“我很高興聽到你終于愿意承認自己的罪行了。”郭士祥笑著說。
陸華瓏與郭士祥兩人單獨在審訊室里會面,她剛剛闡述完自己編造的謀害鎮長的經過,盡管過程離奇得自己也不愿相信。
陸華瓏勇敢地直視著他,冷靜地開口說:“對,我犯下了殺害鎮長的罪行,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你也差不多該對我執行死刑了吧?”
說完這些,陸華瓏心里一陣舒暢,隨之而來的是恐慌和害怕,她當然不想死,但是既然冒了這個險,就要堅持到底。
郭士祥搖搖頭:“暫時還不用,沈春玟,你把陸華瓏帶回去。陸華瓏,你做好準備吧,不出兩天就要對你展開正式的審判了,如果那時候你的罪行沒有其他疑點,那就等著最終對你的處決吧。”
“等一下,如果我找到了其他線索呢?”陸華瓏說。
“到時候再說吧。”郭士祥笑笑,離開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