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莫琮芝昏昏欲睡,老師講課的聲音左耳進右耳出。這時她收到一條訊息。
“奇怪,華瓏一般不會在上課時間給我發消息的啊。”她自言自語。但看到內容是什么之后,她睜大了雙眼。華瓏被誣陷謀殺了鎮長還被軟禁了?這聽起來相當不可思議,同時莫琮芝也在飛速思考怎樣幫助華瓏脫離險境。
下課鈴聲響起,她被葉群秋給叫了出去。
“什么事?”琮芝還在想怎么幫助華瓏。
“過來陪我去問題目。”葉群秋一手抓著練習冊一手拉過琮芝。
“怎么突然來找我問問題。”琮芝被拉著往辦公室走,瞥了一眼群秋手里的作業本,“還是問化學,這可是我最討厭的學科。”
“本來想找薌瀾也一起的,但她好像不太愿意出來,你知道發生什么了嗎?”群秋問。
“大概知道……我會去和她聊聊的。”莫琮芝盡力裝作若無其事。經歷了昨晚的事情,她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薌瀾。
來到人來人往的辦公室,兩人擠到何余晉面前,莫琮芝看著他那張年輕的臉龐,忽然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把解題步驟記下來之后就匆匆走了出來。
“等一下,琮芝,你走這么快做什么?”群秋費力地跟在她后面出來。
莫琮芝趴在走廊欄桿上面,望著天空與樓下的綠化帶,沉默了一會,然后說:“我感覺到了一些命運的氣息。”
昨晚是莫琮芝暫住在陳薌瀾家的最后一晚上,現在她的媽媽鄭凜暉終于結束出差回家了。琮芝一打開家門,就看到客廳里擺滿了媽媽出差帶回來的各種特產禮品。在看到琮芝回來之后,鄭凜暉讓她把其中一些送給鄰居楊懿一家。
“啊,要我去給老師家送東西嗎……”琮芝不情不愿地照做了,她拎著袋子敲響了隔壁的家門。
開門的是楊懿:“是莫琮芝啊,進來坐坐吧。”她接過禮物,讓琮芝不用換鞋,接著倒了幾杯茶過來。
“何老師在家嗎?”琮芝問道。
“他應該馬上就到家了。”楊懿說,“我聽到鑰匙的聲音了。”
果然,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何余晉走進家,他和莫琮芝打了個招呼,接著和自己的母親楊懿聊起了關于舊鎮的事情。
“你昨天去舊鎮找穆傾然,有問出什么頭緒來嗎?”何余晉問道。
楊懿一邊喝茶一邊說:“關于案件的詳情她了解的也不多,不過穆棕明天也就能回家了,你可以直接去找他。除此之外我們聊的還挺開心的,她和我說了一些她自己的事情,還有我分享在海外工作時候的回憶。”
“穆傾然是個怎樣的人呢?”何余晉問。
“我挺喜歡她的。她和我很合得來,很有趣的是我們后來發現我們是彼此的網友,也就是說我們早就認識。我記得她和我散步的時候的時候講到了一些她遇到的怪現象。”楊懿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說,“她帶我走到了她家族的墓地那邊,告訴我如果她靠近的話就會產生一些幻覺。”
莫琮芝也在旁邊默默聽著,雖然她覺得產生幻覺這種事情聽上去很荒誕,但想到陸華瓏和她生活的舊湖鎮也很不符合常識,就接受了這個說法繼續聽下去。
“然后她提到了那邊流傳下來的故事,就是說據說在她家族的其中一座墓里埋著很多珍寶,但試圖去動那座墳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她還指給我看了那座墳的名字:穆錫純之墓。”
周六上午,莫琮芝照常來到學校上學,卻發現教室里同學都在神色凝重地討論同一件事情。
“發生什么了?”莫琮芝小聲問同桌。
對方很難過地告訴她:何老師昨晚夜半時分被人發現溺亡在舊湖邊,發現尸體的人名字叫穆棕。
大課間,莫琮芝和葉群秋、陳薌瀾兩人開始討論這件事情,先是談了一會何老師平時的上課作風,接著講到他很樂意為大家解答問題。
“我昨天中午的時候還去拜訪了他,我沒有想到那是我見到他的最后一面。”琮芝悵然若失地說。
“昨天下午上完化學課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到。”陳薌瀾說。
三人沉默了很久,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三人打算有時間一起去拜訪楊懿。事情發生得這樣突然,在她們平凡而普通的高中生活中活生生的生命突然離去,像一把血淋淋的刀,刻在了所有人的腦中。
此時穆傾然也從穆棕那里聽到了他發現何余晉去世的消息,她馬上聯系了楊懿。對方聽到這個消息后幾乎是一刻也坐不住,很快搭上通往舊鎮的公交車,同時向對方確認情況。
何余晉的尸體依然躺在舊湖邊大小不一的鵝卵石淺灘上,昨晚警方的趕來只確認了他的死因。這是個陰天,在湖邊搜尋的隊伍什么也沒能發現,于是何余晉的尸體被送往殯儀館。
楊懿有點不敢看兒子的臉,不愿意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望著舊湖空蕩蕩的水面,難以想象何余晉為什么以這種方式死去。一直輕聲安慰她的穆傾然拍著她的后背,見到兩人的穆棕走來,對楊懿說:“對不起,何余晉的死,我有很大的責任。”
楊懿沒有流眼淚,只是抬頭定定地看著他:“你昨晚什么也沒有見到嗎?”
看著楊懿年邁卻不渾濁地雙眼,穆棕無法撒謊,他搖搖頭:“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但我在他身邊撿到了這個。”
說著,他從隨身攜帶的工作筆記本里取出一張夾在書頁里的紙條,上面是何余晉的字跡,墨水有被湖水暈染留下的痕跡。楊懿接過仔細看了看,這張紙被揉皺了,上面的筆跡雖然熟悉,但是潦草而且龍飛鳳舞的,比這些更觸目驚心的是紙條的內容:
“在湖里望著我……扭曲的臉……在吸引我。”
楊懿把這幾個字慢慢念出來,有種失望的感覺,就好像是這幾個字殺害了她的兒子,只不過它們太過簡短、又太過荒誕,讓她想要苦笑出來。穆棕看了一會楊懿,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被自己的母親拉到了一邊。
“這張紙條上系的東西,是不是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樣?”穆傾然用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盯著他,“一定有什么東西在舊湖里,你當時受到刺激后是拿了脈沖直流變換器去湖里,但何余晉看樣子——”她壓低聲音,“直接跳進去了。”
穆棕咽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不遠處沉浸在悲傷里的楊懿,點點頭。
穆傾然忽然拍了一下掌,說:“有一個疑點,何余晉明顯是溺水而亡,但為什么他被你發現的時候尸體在岸邊?這里又不是海,沒有漲潮的現象,尸體沉下去后也不會立刻浮起來,如果是湖里真有什么東西的話,想必就是它把何余晉帶到岸上來的。”
穆棕把這些推測記到筆記本上,接著說:“我們現在的確需要去探索一下湖里到底有什么了。”
楊懿和穆傾然安排了何余晉的葬禮,葬禮在舊鎮舉行,因為何余晉喜歡這座安靜美麗的小鎮。
穆棕腦子里一直在想著昨晚遇到的事情。周五的中午他結束了一周的拘留,接著收到何余晉給他發來的消息,希望晚上能見他一面好好了解一下情況,于是他們約定晚上九點在舊湖邊見面
九點,穆棕準時到達了舊湖,黑夜之中,波光粼粼的湖面被月色照耀,岸邊卻不見何余晉的人影。于是他又等待了一會,依舊沒有其他人在湖邊出現,他有些著急,就撥通了何余晉的電話,然而手機中卻傳來對方的手機已經關機的聲音。這個時候他有些擔心何余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正打算回去報警,卻在微弱的月光下看到湖邊一個人影伏在地上。穆棕小心地走上前去查看,發現對方一動不動,渾身濕漉漉的,已經沒了氣息,他立刻轉身向鎮上拼命跑去。
這溺亡者正是何余晉,經檢查,他的肺部極度膨脹,氣管和支氣管內部有泥沙等異物,胃部容物分層。綜合來看,他是因溺水而亡的,身上并沒有其他傷痕。
穆棕的內心混亂了一會,但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在第二天天亮時再次回到現場,忽然意識到這里正是他曾經在一種無意識狀態下使用脈沖直流變換器電魚的地方。何余晉之所以約他到這里見面,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但沒想到的是還沒發現真相,他自己又成了一個謎團。
一周前被拘留時,穆棕也記不清當時受到了怎樣的影響。當他自己來到舊湖邊時,他忽然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所驅使,對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就沒有意識了。所幸的是當時并沒有發現他給生態環境造成嚴重的危害,所以也僅僅是拘留了一周了事。
對于何余晉的死,他覺得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同時對于真相的好奇也迫使他決心找出何余晉死亡的真正原因。他獨自漫步在湖邊,看著一望無際的湖水,找到的唯一一條線索卻是何余晉留下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