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紅梅巷。

盧陵川站在窗柩前，目光凝視著遠處的幽幽天際，不知在作何想。

他回過頭，瞥了眼身后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崔顥：“好了，睡夠了沒？”

榻上之人撓了撓頭、抖了抖腿，笑瞇瞇地睜開了眼。

“懷澤，還是你有法子啊！”崔顥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咧著嘴望向窗邊之人，方才的醉態和昏沉早就蕩然無存了。

盧陵川轉過身來，落座在屋內的胡桌邊上：“如何？可是完全清醒了？”

“好了好了，幸虧我提前吃了你準備好的解酒藥，不然我還真是被他們灌醉了都未可知！”

“五郎，方才在暖閣里可有什么異樣？”

崔顥一怔，有些意外他今夜格外嚴肅：“懷澤為何如此問？”

盧陵川順手給他倒了杯溫茶水，將今夜發生之事皆說與他聽，當然，遇見謝瑜之事就一筆帶過了。

崔顥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忽而驚訝道：“懷澤，還有一事，今夜謝縣尉出去之后，你便出去了。后來我裝醉昏睡過去，聽著像是那吳縣令和劉縣丞亦是分別都出去過一趟的。”

他目光一沉，若有所思。

這幾日，縣衙里人來人往，忙得一團亂。

崔顥每日一大早就威風凌凌地來了縣衙。

一聲令下，先是在西花廳里埋頭苦干檢查各類賬本文書，午后又去城外巡查工程水利。

吳融則是一直跟在他身后點頭哈腰、噓寒問暖。主簿、典史、稅課及六房等人皆是汗流浹背，生怕哪里出了一點岔子。

謝瑜今日換過一身青灰色的圓領寬袖便服，此時坐在紅梅巷里的某一處茶攤，怡然自得地飲著熱茶，正瞧著來來往往、嬉嬉笑笑的娘子郎君們。

不過片刻，孫平回來了。

謝瑜替他倒了碗熱茶：“阿平，打聽得如何了？”

“公子，屬下打聽清楚了，紅梅巷的幾位大娘子皆說，桂花本身雖然不是什么昂貴之物，不過若是想要香味素凈且淡雅清麗，一般都會加入少量名貴的檀香和龍腦，摻在一起才使這香味獨特，如此這桂花香粉便更加值錢了。”

“那這紅梅巷里頭有無專門制作這種香粉的人家？”

“這檀香木和龍腦若需要摻在香粉里，其配方和粉質都有一定要求，不是一般人家可以隨意配置出來的。不過屬下打聽到，整個新安縣做香粉買賣且質量上乘的，是在北大街上的一家脂粉鋪子。”

謝瑜微微頷首，領著孫平一同離開，走過某個小巷子時，忽而停下了腳步。

“阿平，方才給你用作打點的銅錢還剩多少？”

孫平臉色赧然：“謝、謝公子，沒有了，都、都給那些娘子們了。”

謝瑜回過頭來，很是無語地白了他一眼。

“罷了罷了，隨我來！”

謝瑜大步流星地轉身走進一旁的小巷子里，笑意盈盈地望向某人，隨之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禮：“懷澤兄，午安啊！”

盧陵川正從侍衛的手中取過文書，聽見這一道清脆爽朗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何人了。

他并不意外他會出現在此，冷冷回應道：“謝縣尉親自前來查案？”

謝瑜對他的冷淡置若罔聞，極其殷勤道：“懷澤兄英明，下官正是為此事而來。懷澤兄啊，今日陽光燦爛微風拂面，而且又與懷澤兄有緣相見，不如與下官一同出去逛逛如何？”

盧陵川挑了挑眉，不知他這葫蘆里在買什么藥：“緣分不多，還是孽緣。不去。”

謝瑜已經走至他跟前，猛地往他身前踮了踮腳，盡量貼近他的耳邊壓低嗓音道：“世子，難道不想抓住犯下這慘絕人寰的四起殺人案的兇手嗎？”

盧陵川一怔，隨著她壓低了嗓音：“如何破案?”

謝瑜仰起頭望向他，狡黠地勾了勾唇：“若是世子愿隨下官來，便知道了。”

盧陵川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因為他瞧清楚謝瑜脖頸下的白皙肌膚，還有右邊耳珠子最下處的那一顆粉粉的痣。

“好！在下倒是要看看謝縣尉如何破案！”

謝瑜領著盧陵川往北大街走去，孫平有些不明所以，也只能乖乖地跟著后頭。

片刻之后，謝瑜在某一個紅艷艷的招牌下處停了下來，微微頷首，才領著二人入了這家脂粉鋪子。

“哎呦，客官有請——”

掌柜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極快地轉著眼珠子巡視過三人。為首的郎君穿著樸素衣袍，后面兩人的打扮也像尋常普通侍衛，他招呼的熱情頓時冷淡了幾分：“不知客官想要買些什么？”

謝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掌柜的，聽聞你家香粉鋪子是新安縣里最好的，在下想挑一盒香粉送給夫人，不知掌柜可有什么好推薦？”

“公子真是好眼光，整個新安縣，就我們家香粉的香味最是獨特、粉質最為細膩，全城的娘子夫人們都喜愛我們家的香粉呢，夫人定然也會歡喜的。”

“如此甚好。”謝瑜單刀直入道，“掌柜的，我家夫人喜歡素凈些的味道，不知有何——”

“有的有的。”掌柜往臺前的香粉罐子望了望，隨之挑了其中三四個木盒子，“郎君，這是新制的梨花香粉，茉莉香粉，還有玫瑰香粉，價錢也便宜實惠，不知夫人是否喜歡？”

謝瑜取過香粉盒子聞了聞，皺了皺眉，似乎不太滿意：“掌柜的，價錢什么的我都不在意，就是想要尋一款能讓我家夫人滿意的香粉，那些個富貴娘子們喜歡什么香粉？快拿出來給我瞧瞧！”

掌柜挑了挑眉，似在掂量她話語的真假。

謝瑜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我家夫人喜歡桂花，不過卻不愛太艷麗濃烈的味道，也喜歡檀木的木質氣味，如此可有合適的？”

掌柜想了想，當即爬上梯子去高處取另一款香粉。

謝瑜瞇了瞇眼，那柜子里頭那處還有好幾罐香粉。

掌柜歡喜道：“郎君來我們鋪子就對了，這款香粉定能讓夫人滿意。”

“這是？”謝瑜不解道。

“這是桂白帳中香，不同于一般的桂花香粉，桂花色白味清，再佐以幾分調制恰當的檀木香，便更添素凈淡雅。”

謝瑜取來盒子仔細聞了聞，抬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