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蔽體。

肌膚如雪的少女躺在床上，旁邊是三個差不多年齡的少女在替她擦拭身體。

她們表情凝重，外門這么大聲的騷亂都沒能打斷手上的動作。

雪兒驚呼一聲，慌忙躲在少女們身后。

“李公子……您這是做什么？”

“我和你們一起去見山神。”

李天城從方寸物中取出干凈衣裳，丟給雪兒。

憑空取物，仙人手法反而讓在場村民們臉上的表情更加驚悚。

“妖怪！”

“他是妖怪，快去請山神大人下山！”

有人要跑，李梅梅輕彈響指，他們就像撞在無形屏障上一般，摔得四腳朝天。

雪兒面露難色。

“李公子，你這樣做會壞了規(guī)矩，我很幸運才被選中去侍奉山神的……”

她的雙眼失焦，臉上浮現(xiàn)出向往。

“進山神洞，是我們每個女娃從小到大的夢想。”

李天城愣在當場，未曾拔劍便已茫然。

狗娃跑到客房門前。

“相信我，雪兒姐姐，絕對不能上山！被送上山的女娃沒有一個人能回村！”

“狗娃，你不要再亂說了，不然山神大人不會再庇佑我們了。幾十年來，男娃村一直都是這樣，我們家等了很多年才選到我的。”

雪兒顧不上下床時動作間的春光乍現(xiàn)，摸著狗娃的臉。

“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你只是做噩夢了，狗娃。”

狗娃從雪兒手里掙脫，撲到李天城前面。

“大哥哥，求求你，無論用什么方法，求你救救我姐姐，一定不能讓她上山。”

李天城瞪直的雙眼看向狗娃，內心徘徊在雪兒與狗娃的對話，久久無言。

李梅梅嗤笑一聲，走到李天城身邊。

“就你這瞻前顧后的樣子，哪里還有半點劍修的樣子？”

“不過吃了別人一頓飽飯就要攪進這樣的爛攤子里，你到底是在為善，還是在逞匹夫之勇？”

李天城的面色冷了下來。

黑劍，清影。

矮小老頭的兩只腳腕后部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慘叫連連。

村院鴉雀無聲。

李天城指著矮小老頭，雪兒，狗娃。

“你們，和我一起上山。”

又是一劍，客房門板被劍光撕得粉碎，李天城扛起雪兒就走出村院。

裴驕拎雞一樣，提起矮小老頭緊隨其后。

李梅梅戲謔的目光稍有緩和。

“傻子都能看出來男娃村的習俗有問題，但更大癥結還是在村民們的迷信無知，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打殺了山神，又能改變這個村子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讓我袖手旁觀這樣的事繼續(xù)下去，我會良心不安。”

“那如果我們打不過呢？”

李天城從懷中掏出那枚蘊含劍氣的劍舟符紙。

“打不過還有我?guī)煾浮！?

又是一聲嗤笑。

“是了，你是蜀山劍宗刑律長老白蟬的親傳弟子，所以你打不過的，還有老的替你打。再退一萬步講，萬一你師父也打不過呢？”

李天城不再出聲，他不顧雪兒的掙扎，讓狗娃走在前方帶路。

山路崎嶇，前方氣喘吁吁帶路的狗娃聽著兩人神仙對話，什么都聽不懂。

他只能大概聽出來，后面的大姐姐好像在嘲笑要救他姐姐的大哥哥，所以本能地生出淡淡惡感。

救人還能有錯嗎？更何況是我的姐姐！

翻過一片野林，狗娃回想起在山神洞外看到的半截人腿，腿肚子開始打顫。

李天城沉聲道。

“狗娃，你只管帶路。”

狗娃走在前面，喘氣的同時咽了咽口水。

“大哥哥，你也是妖怪嗎？”

“我當然不是妖怪，我是人。”

“可你怎么會用那些術法呢？”

“因為我是仙人。”

正在爬坡的狗娃停在原地。

李天城見他不動，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前走啊……”

黢黑少年被拍得一抖，匍匐著身子，把臉貼到李天城的鞋上，臉上顯現(xiàn)出討好。

“這位爺爺，狗娃錯了，狗娃知錯了，狗娃不該胡鬧的。”

原本在李天城肩頭又哭又鬧的雪兒也安靜下來，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肩頭位置一片溫熱。

李天城回頭去看矮小老頭，發(fā)現(xiàn)老東西已經(jīng)暈了過去。

“……你們在害怕什么？”

狗娃只是磕頭。

“仙人爺爺，狗娃真的知錯了。”

雪兒微弱的聲音傳來。

“求求您別殺我們。”

李天城抓起狗娃的頭，把臉貼到狗娃眼前。

“你不想救你姐姐了嗎？”

狗娃滿臉恐懼，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從嘴里擠出幾個字。

“可我不想仙人爺爺您把其他人都殺了。”

現(xiàn)狀一團亂麻。

李天城望向逐漸爬上天空的月亮，突然有些迷茫。

裴驕輕輕扶起狗娃，溫聲細語。

“先往前面帶路吧。”

狗娃小心翼翼地點頭，繼續(xù)往下一個山坡跑去，只是，腳步更急。

雪兒不再掙扎，整個身子軟在李天城肩頭。

安靜的環(huán)境混雜著尿騷味，李天城木然地抬起腳走出一步又一步。

身后傳來李梅梅的聲音。

“先不論你的選擇如何，既然你已經(jīng)走上了這條路，就不要停下來，等到事情結束再說其他的。”

幾人在狗娃的帶領下來到一個巨大的山洞前。

周圍雜草叢生，長滿草藤。

李天城放下雪兒，折木燃火，直接走進山洞。

很普通的洞窟而已，只有一些滴水的聲音從洞窟里傳來。

李天城看向狗娃。

“你確定就是這里？”

狗娃點點頭。

李天城來到裴驕和李梅梅身邊。

“你們能看出來什么嗎？”

李梅梅簡單吹了個口哨，三四息之后，空中傳來翅膀撲棱的聲音，青雀飄飛到她的肩頭。

“野了一整天……快去洞里看看。”

青雀嘰嘰喳喳，靈動地繞著她飛了一圈，飛快地竄進山洞。

李天城看著裴驕手里氣息萎靡的矮小老頭。

“你見過山神？”

矮小老頭有氣無力。

“回爺爺?shù)脑挘项^子我沒見過……每次我們只管把女娃送到洞口就行。”

“那些女娃呢？”

“我不知道……”

李天城越說越來氣。

“你不知道還把她們衣服脫光送到這里！？”

“這些都是山神大人的要求，仙人爺爺，如果我們不這樣伺候山神大人，地里一粒米都種不出來……”

“難道你們就沒想過報官嗎？”

矮小老頭苦笑。

“他們來過一次，和你們現(xiàn)在一樣，什么都沒找到，但我們村那一年的收成全沒了。之后山神大人發(fā)怒，后面兩年也沒什么收成，村里很多老人和小孩都餓死了。”

“當官的要糧，天上的爺爺要命，只有山神大人每三年才要個女娃去侍奉它，我們也只好一直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