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死在李旭那一爪之下。再稍一定神，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千酒家的床上。不對，準確的說是千酒借給林軒睡的房間里。此刻正是半夜黎明稍稍破曉時分。夜深人靜，若不是身體上的疼痛和手機屏幕的粉碎。許諾甚至以為喬一和李旭決戰的場面只是一場噩夢。隨后又默默的流著淚抽噎起來，她許諾是活下來了，可是那些曾經熟悉的面孔，卻是大多數死在了她眼前。

“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個噩夢就好了。”隨后也不管自己為何會在林軒床上，林軒又去哪了。雙手環膝低著頭痛哭起來。等到太陽高高掛起，清晨的濃霧逐漸消散。許諾調整好了情緒，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縷悲傷。向著門外走去，她好像和臨死前的小一一樣，明白出了一切。

走出房門，掃視一圈，并未看到林軒的蹤跡。林軒房門對面就是千酒的房間。許諾輕輕一扭門把手，沒想到居然很輕松就開了。當即低聲嘟囔一聲“這個丫頭，真不怕半夜林軒爬來你房間抱著你睡啊。”只看了一眼千酒抱著一個可愛草莓熊睡覺的安詳樣子，便關上門退了出去。

一回頭，竟發現林軒站在陽臺上，雙手撐著欄桿眺望遠方。這家伙居然無聲無息的趁自己進千酒房間的時候溜到了陽臺上，全然像是一個游蕩在人間的鬼魅。

許諾也不想在遮遮掩掩的了，走到林軒身旁，抬眸一看。發他居然一夜之間同自己差不多高了。五官也變得英俊起來。原本那種中年喪妻的狗一般的氣質不復存在。此時站在十幾層高的江灣壹號上面跟帝王一般無二。

“林軒，謝謝你救了我。”

“誒呀小事情啦，誰讓我剛好下樓丟了個垃圾看見你睡在小區綠化帶里啊，哈哈，不過你確實太高了了我都快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把你抱回家里。”

聽聞此言，許諾微微一笑。右眼瞳孔中綠光一閃，林軒身上便有一束綠光飛起，隨后消散在兩人眼前。“我都坦誠了，你呢？”

“很好，技術很熟練，在我身上這么久了我都沒有發覺。”

“畢竟我可是瞳學院的臥底專員呢。”

“喬一派你來刺探我的什么情報？”

“詛咒生效了是吧？”

“看來你懂的很多啊。”右手輕輕一搖晃，只聽得見兩聲冰箱門打開和關閉的聲音，手中便出現了一瓶冰可樂。

“能告訴我那襲擊是怎么回事嗎？”

林軒帶著幾分很明顯是拿許諾打趣的歉意道“都過去了這么多年了，而且我記性也不太好，都忘記嘍。”

“林軒，男，2010年7月28日于HZ市第一人民醫院出生，暗金色靈瞳于世界上唯一的擁有者。在極度憤怒時雙瞳都會變化成暗金色。在2019年8月遇上了37歲的邪瞳者喬一。”頓了頓，說道“后面的事情還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嗎？”林軒扭頭看了看陽臺窗簾后面露出來的一個被清晨的太陽照射出來的小影子。笑了笑，說道“講吧，我就當你是在贊頌我往日的風采就好了。”

隨后坐上了千酒陽臺上的吊椅，臀部發力把吊椅搖的吱呀吱呀響的。

“遇見了喬一后，便被喬一用一個棒棒糖和聲稱帶著去闖蕩江湖為由向著父母申請暑假兩個月跟著喬一。當然了，你用的借口是“去同學家玩一個暑假”，而你的父母當時...”說到這又看了林軒一眼，眼神中好像是在提出是否還要說下去的問題。林軒看也沒看許諾，在自己心中會想起自己那一段痛苦不堪的記憶。其實自己的母親并沒有常年在外出差，只是早已與自己的酒鬼父親離婚了，現在早已有了新的家庭。

原來，是自己...一直騙了自己自己這么多年。他的媽媽早就不屬于他自己了！

“說下去吧。”

“后來你和喬一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每天就是一大一小扮演父子在街頭上討飯，當叫花子。到了晚上喬一就教你靈瞳的使用教程。后面慢慢的，你已經會使用靈瞳了。就這么過去了一個多月，原本你以為這個暑假就會隨著每天平淡的討飯悄然過去時。一天......”許諾講到這里就中斷了，滿不好意思的對林軒說道“能幫我拿一瓶可樂嗎？我也有點渴了。”隨即手環成一個圈。

林軒的右眼瞳孔閃了又亮，許諾手中便出現了一瓶冰鎮可樂。

“那天，喬一把你帶到了一個工廠，也就是當年的邪瞳者基地。他鼓動著你幫他殺掉掉所有邪瞳者。這就是你對他仇恨的來源吧？你恨他利用了你，所以在他請求你幫助他守護他的性命和他的學校時。你拒絕了，你想報復他，你也想看看這個行將就木的邪瞳者在被自己的同類殺死時的神情。是的，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把他當作人，你只是把他當作稍微有點人性的邪瞳者。”

“看來校長辦公室的門也沒有那么隔音。”

......

許諾盯著坐在吊椅上沉思的林軒。看著他腦袋低低的垂著，原本過眉的發絲遮蓋住了眼睛。身后吊椅的架子被陽光照出了陰影包裹住了林軒。若是不經意間的粗略看幾眼，完全看不出那里有個大活人。但是只要稍一定神，就可以看見林軒手撐著腦袋在思考什么。

許諾緩緩開口，語氣，神情全然與一個正在審判重大案件的法官無二。

“那時的你從他吸食完所有被你殺死的邪瞳者的邪氣時，終于看出了端倪。你立即便明白自己被利用了，那時你才四年級，血氣方剛的便使用了他教你的方法燃燒起雙瞳的暗金色向著他沖去。雖然初生牛犢不怕虎，但那時的你終究是只掌握了最基礎的靈瞳使用方法。力量上的懸殊使你毫無疑問的被他一擊擊倒在地。他卻沒有下狠手殺你，倒是微笑著拍了拍你的臉，對你說了聲謝謝。此后，你便在我帶你去學院之前沒有再見過他哪怕一面，是嗎？暗金瞳者？”

“別這么叫我，許諾，難道我該叫你綠瞳者？這樣未免太過中二了。”

許諾看他還在糾結這些小問題，忍耐道“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林軒只是面帶微笑不言不語的看向她。

“但就在一年之前的昨天，也就是喬一校長的祭日一年前。他原本坐著學院的專車前往參加某個大型的慈善活動。但是就在車開往那個目的地的高速路上，車輛前方的高速路段突然爆炸開來。喬一校長坐著的邁巴赫從十幾米高的高架橋上砸落下來。救援人員很快在高速橋梁的廢墟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校長。事后，警方報道說只找到了幾捆散落的炸藥紙袋，用量別說炸毀高架橋。就算爆炸時剛好有車輛經過都毫無感覺。經警方調查發現，大橋坍塌的根本原因就是一條直直的切割線。”

許諾頓了頓“我想你只用使用靈瞳輕輕一掃就可以輕易的達到吧？”

“有靈瞳的人多了去了，憑什么就是我？就因為喬一利用了我一次他遭受襲擊了你就要懷疑我嗎？”

“所以現在我只是單方面的懷疑你。”

“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據我與喬一的相處，他應該不會把這種事和你說。”

“在你要求我放開手時，我害怕你逃跑，就在你身上釋放了綠瞳幻化出的無色無味的氣體。誰料一不小心就侵入進了你的腦海中，你對我全無設防，當時觸景生情，回憶起了與校長的往事，你當時腦海中所想的我便全都知道了。抱歉。”

林軒依舊頭也不抬的對許諾說道“我身體有詛咒的事，你也知道了？”語氣中不夾雜著一絲一毫感情。

“嗯，你一感到孤獨便會變回我所認識的那個廢柴。”

林軒聞言冷笑道“這都被稱作詛咒的話，未免太小瞧我了。”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許諾好奇問道“什么問題？”

林軒從吊椅上慢慢站起，透過發絲與許諾對視。身后的吊椅搖晃著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令整個畫面看起來不禁有點滑稽。

“你是更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從前那個廢物？”

“說句不騙人的話，我更喜歡從前那個廢柴。那個廢柴啊，雖然沒什么用，但是會在感覺到我有危險的時候奮不顧身的開上我的保時捷718來救我，雖然被監控拍到令我要補考駕照，稍稍有點麻煩。不過......那時候開車沖來了，應該還是那個廢柴吧？”

林軒緩緩向著客廳走去，頭也不回的說“如你所料。”

這時看見了一個身穿白絲絨睡衣的女孩。那個女孩看到惡魔版林軒發現自己偷聽了他和表姐的談話。當即心里一咯噔，“完了，今天多半即使表姐在場也救不了我了。”

千酒其實現在心里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從許諾說出林軒擁有著對所有靈瞳皆以無敵的血脈碾壓的暗金色靈瞳，嘴巴便能塞下一個雞蛋了。千酒忙不迭地對著林軒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我不該偷聽你的談話！真的是我的錯，你要殺要剮都可以，請不要牽連我表姐！”

林軒卻露出微笑看著千酒的慌亂樣子，陽光透過陽臺的落地窗照映在林軒了臉上“你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叫千酒吧？謝謝你借衣服給我穿。”說完便回房間了。

千酒被林軒這么云里霧里的回答搞蒙了，隨后進了客廳的許諾也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敲了一下千酒的額頭，說道“你呀，好奇心害死貓聽說過沒？你早晚要被你這顆好奇心害死。”

幾天過去了，許諾和千酒對現在的林軒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一個下午，許諾接到了學院副校長的電話，那邊傳來一個花甲老人哽咽著道“喬校長現如今已下葬，追悼會要在今天下午3點開啟，許專員可千萬不要來遲了。”

正在糾結要不要喊上林軒去看他的老朋友最后一面，雖然也說不上喬一和林軒是多好的朋友。卻見到林軒穿了一身顏色挺素的衣服站在許諾身后安靜的等待著。看到許諾轉頭看向自己便對許諾說道“走吧”

來到追悼會現場，令許諾吃驚的竟是追悼會居然開在墓地。喬一一生無兒無女，那些親戚也早已聯系不到。只好要求了全校老師，學生，專員等全來參加。看到這許諾又是一陣心酸，眼淚無聲的落下，這是她在林軒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小女人的情態。原本招有六百多人的學生還不包括老師和專員，現如今加上林軒滿打滿算竟不足50人。這一戰，就算是學院勝了，也仍是慘勝。

追悼會全程林軒都默不作聲，直到給喬一的尸體下葬時，所有人都獻花在喬一的棺材中。其實哪有什么喬一的尸體，喬一早就燒盡了自己在那場戰爭中，棺材里面的，不過是喬一生前的衣物罷了。

棺材蓋緩緩封閉，此時林軒像是失了神一樣，手中緊緊攥著那朵原本用來給喬一尸體“陪葬”的紫花。墓碑擺放在喬一墳頭后，大家漸漸也就散了。等到夕陽黃昏時，喬一墳墓旁邊便只剩下了林軒和許諾了。

許諾輕言一聲“走吧。”便向著上幾處的臺階走去。林軒也雙眼空洞的跟著許諾走，走到最高的階梯時，林軒好像靈魂回歸了一樣。看著喬一的墓碑，才發現那竟是一塊無名碑。

林軒松手把那朵紫花向那塊無名碑上一丟，正當那朵花快要掉落在無名碑上時。一陣微風吹拂過來，紫花被微風緩緩地吹向遠方......

不知那朵紫花是否帶著喬一的靈魂向著大海和星空追逐而去。

許諾這時回頭看到林軒杵在原地遲遲不動，走到林軒身旁拍了拍林軒肩膀“你怎么還不走？”

林軒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

“許諾警官，這是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