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聽到舒洪明的喊聲，先是盯著轎子，見李薇龍沒有逃跑，他再貓捉耗子樣的，戲謔地看了舒洪明一眼：

“別掙扎了，舒洪明……我也不用靈玉懲罰你了。

“你過來，好好看著。”

舒洪明眼前一陣暈眩，莫名覺得一陣又一陣的虛妄感如潮水一般，向他涌來。

雖然心痛如絞，意亂神迷，可他是很頑強的……他是筑基巔峰，無論是生命還是心性，都是很頑強的。

他沒有逃避，蹣跚跟著魔修，繼續尋找機會。

只要他沒有死，機會一定是有的。

而且……他用神識看到了，李薇龍藏了一把刀，

這說不定就是機會。

魔修見舒洪明堅毅神情，冷哼一聲：

“離我十步遠，不能多也不能少。”

他畢竟還是害怕。

他扭頭，重整旗鼓，走到轎子邊上，掀開簾子。

美麗而怯生生的李薇龍，哭鬧不止的李薇禪就在轎子里。

“爹……爹，爹爹！”

李薇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的。

她哭得很不好聽，撕心裂肺的，聲音沙啞；她哭得也很不好看，面上鼻涕眼淚糊在一起。

這副丑陋模樣惹得魔修很不高興。

他抓住李薇禪的腦袋，將她整個人從李薇龍的懷中扯出，用力將她的腦袋向地上撞去。

“不要！”李薇龍只來得及驚呼出聲。

舒洪明向前邁了兩步，他距離魔修只有八步了。

砰的一聲悶響！

李薇禪的額頭狠狠撞在地上，她頓時安靜下來。

“薇禪！”李薇龍雖然早有拼命準備，可看著年幼的妹妹遭受厄難，她心中還是起了驚濤駭浪。

李薇禪沒有閉眼，而是一只眼翻白，一只眼直愣愣看著前方。

她的腦袋撞出了問題。

魔修冷笑一聲，將李薇禪扔了出去。

魔修又一次伸手，這次抓的是李薇龍的頭發，他將李薇龍的頭仰起來，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不錯……不錯……遠看是一回事，近看又是一回事。

“你有點像我娘。”

他另一只手去解褲帶。

舒洪明悄無聲息，又走近三步……他距離魔修，只有五步了。

李薇禪見他的動作，一陣咽酸涌上，她簡直惡心得想吐……然而，她不能這樣。

她看得見，舒洪明在魔修身后，于是她顫抖著右手，朝裙子伸去，同時用毫無虛假的畏懼嗓音道：

“大人，我聽您的……您，不……不要殺我。”

魔修動作一滯，愣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

“你？你！你這么聽話……舒……舒洪明，你聽見……”

他轉過頭，去看舒洪明！

舒洪明就在身后兩步！

舒洪明猙獰著臉，右手猛地向下一揮，拉出一道風刃，像魔修斬去！

魔修先前愜意心情全無，他作出平生最快的反應，掐出法印，想要使一個替身法術……

風刃距離他只有一步，但替身法術會更快！

如果成功的話，確實是這樣……然而！

李薇禪趁他轉頭，抽出小刀，身體像箭矢一樣彈起來，直臂把刀捅進魔修的后腰。

魔修的血如花朵一樣盛放，在空中濺開。

魔修愣了一下……替身法慢了半拍。

舒洪明的風刃瞬息而至，它在魔修的右肩到左腹劃出一條血跡，將他一分兩半。

掛著靈玉的繩子也被一同切斷，靈玉離開了魔修。

舒洪明與李薇龍的合作偷襲成功了！

如果魔修最后沒有張嘴呼出那口白霧的話。

他臨死前，吐出的那口白霧，讓李薇龍瞬間陷入昏迷。

凡人接觸這白霧，必定在三年里病死！

舒洪明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魔修倒下時，他心中早已歡呼，喜悅降臨在他身上，他好似久旱逢甘霖……薇龍倒下時，他又從九霄之上墜下，心入十八層地獄！

他伸出手，趕緊抱住李薇龍。

李薇龍已經開始發高燒。

……

“舒洪明的故事，就到這里吧，后面的事，你們應該自己想得出來。

“無非是李薇龍醒來后，力排眾議成婚……”

城隍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柳序悄悄摸出手帕，擦擦眼淚。

初貍聽見了聲響，閉著眼睛轉過頭問：

“你又在哭啦？”

柳序強壓嗓音，嘴硬道：

“沒有！”

“騙人，我都覺得他們有點可憐。”初貍不屑道，“聲音都啞了，哭很久了吧？”

她閉著眼睛，在懷中摸了兩三次，想給柳序取塊手帕，可她沒有摸到手帕。

她的手帕，之前都被柳序用完了。

城隍看著柳序道：

“我知道是很感人……這么夸張嗎？

“乾修哭成這樣？”

柳序很想反駁這是偏見……然而他不敢。

城隍很快平靜下來，他嘆一口氣。心中的波瀾不影響他的計劃。

果然不出他所料，聽完這個故事，兩人都對舒洪明產生了憐憫。

憐憫到什么程度說不好，他們可能只是覺得，舒洪明是個可憐人……他們也有可能覺得，舒洪明是個好人，罪不至死。

如果他們是從舒洪明口中，聽到這個故事……那對他的拱火計劃不利。

所以，他提前扼殺的決定很正確。

現在的結果就是他想要的。

城隍運轉《大清凈陰陽合歡錄》，逆轉二人心中的憐憫，將其變成憎惡。

柳序一眨眼功夫，又覺得不對：

“舒洪明的愛情故事確實很感人……但是，這不是顯得他更可惡？

“他殺害這么多無辜之人，說不定這些人中，就有相愛的伴侶呢？

“舒洪明，罪該萬死，十惡不赦，他是惡人里的惡人，罪犯里的罪犯！”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聽了這話，初貍先是點頭認同，然后忽然產生疑問。

她聽出柳序的最后一句話，是一句謊話。

柳序確實認為舒洪明該死，但他不認為舒洪明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換言之，柳序覺得，舒洪明是有可憐之處的。

柳序為什么要說謊？

嗯……他怕我覺得他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初貍想了一個似是似非的理由……這個問題不重要，她很快將其拋置腦后。

……這個問題其實很重要，因為初貍憑借她的特異，繞過金丹手段，看到了柳序的本心。

但她不知道這一點。

她以為，那不過是薄臉皮柳序的小心思。

城隍聽了柳序的話，很是滿意，然而以他的身份，樣子還是要做的。

于是他樣作惱怒，吹胡子瞪眼道：

“胡說！舒洪明罪不至死。

“他截殺一事鬧大后，是仙君親自下的決定，她說舒洪明不用死。

“你們敢質疑仙君的命令？”

柳序一愣。

仙君原來知道舒洪明……合理，舒洪明鬧出這么大的事，仙君不知道才奇怪。

他與初貍趕緊低頭，連稱不敢。

眼前畢竟是金丹。

城隍很滿意他們的畏懼……因為畏懼的逆轉，就是無畏。

用《大清凈陰陽合歡錄》，他可以很輕松的，把兩個還算聰明的孩子，變成兩個少智的愣頭青。